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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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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场坐落在索美塞特夏群山之中的一片空地上,中间是一座古老的石房子,周围环绕着谷仓、畜栏和其他附属建筑。门廊上刻着房子建造的年份——1673,数字雕刻得甚是优美;房子呈现灰色调,历经岁月的剥蚀,看起来跟四周遮蔽它的树木一样,俨然已成为整个风景的一部分了。一条林荫道贯穿了大路和修剪齐整的花园,道路两旁种的是枝叶绚烂的榆树——林荫道是众多乡绅宅邸的骄傲。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如同石房子一样——古板、健壮而又朴实无华,唯一令他们引以为荣的是,自从石房子建造以来,一辈辈的人——从父亲到儿子,从儿子到孙子,生生死死都在这里,从没断过。三百年来,他们开垦出了周遭的土地。乔治·梅多斯已年届五十,他的妻子比他小一两岁;孩子们——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既漂亮又结实。他们没有新近流行的绅士、淑女之类的概念,他们熟悉自己的家园,并为它感到自豪。我从没见过一个比他们更团结的家庭。他们快乐、勤奋而和善,过的是一种族长管理式的生活,一种圆满的生活。这为他们的日子增添了一种美感——如同人们在贝多芬的交响乐和提香的画作中所确切感受到的一样。不过房子的主人并不是乔治·梅多斯(村里人说,根本不是),而是他的母亲,她的年纪是儿子的两倍——他们说。她七十岁了,个子高挑,身板挺直,外表端庄,头发灰白,满脸尽是皱纹,但一双眼睛明亮而犀利。在家里,在农场上,她的话就是法律,但她又是个富有幽默感的人。如果说她采用的是专断的管家方式,那她同时又是个亲切和蔼的人。大伙儿听了她讲的笑话就会大笑,接着再转述给别人听。她是个优秀的女生意人,要想跟她讨价还价并击败她,你得早上起个大早才行。她是个不简单的人,把善良跟警觉(可笑者才有的那种警觉)令人惊讶地融合起来。

    一天,在回家的路上,乔治夫人把我拦住了。她看起来惊慌失措(她的婆婆是我们所认识的唯一被称作梅多斯夫人的人,而乔治的妻子只能被称作是乔治夫人了)。

    “你知道今天谁要来吗?”她问我,“乔治·梅多斯叔叔。你知道,他原来在中国。”

    “什么——我还以为他人早不在了呢。”

    “我们都认为他不在了。”

    乔治·梅多斯叔叔的故事我听过十几次了,故事让我开心,因为它有些古代民谣的味道;在现实生活中碰到这种事会让人感到怪怪的,同时又让人感动。因为乔治·梅多斯叔叔和他的弟弟汤姆五十多年前都曾追求过梅多斯夫人——那时她还叫埃米莉·格林,她跟汤姆结婚后,乔治就出海去了。

    他们听说他到了中国海岸。开始的二十多年里,他不时地寄回礼物给他们,后来就失去了音讯。当汤姆·梅多斯离世后,他的遗孀给他写信告诉他汤姆的死讯,但没收到任何回音。最后,他们得出结论——乔治一定不在人间了。但两三年前,令人惊异的是,他们收到朴次茅斯“水手之家”的护士长的一封信。情况似乎是这样:在过去十年里,乔治·梅多斯因患风湿病而变得残疾,一直住在她们那里。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来日无多,想再次回到自己诞生时的老房子看看。阿尔伯特·梅多斯,也就是他的侄孙,去了福特的朴次茅斯把他接了回来,这个下午就要到了。

    “你不妨想想,”乔治夫人说道,“他离开这里五十多年了,从没见过我家乔治,乔治下一个生日都五十一岁了。”

    “梅多斯夫人怎么看?”我问。

    “哦——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坐在那里,笑眯眯的,只是说‘他走的时候是个帅小伙,但不如他弟弟稳重’。这也是她选择我家乔治父亲的原因。‘不过,他现在一定安稳多了。’她说。”

    乔治夫人让我到她家里去看看他。作为一个最远仅到过伦敦的乡下女子,她是朴实的,觉得我们两个都到过中国,会有些相同处。当然我接受了这个邀请。我到那里后,发现整个家族的人都到齐了,他们坐在一个面积很大的石质地板的旧厨房里。梅多斯夫人像往常一样坐在壁炉旁的椅子里,腰板挺直,我看到她穿上了她最好的丝绸长裙,儿子和儿媳跟孩子们一起围坐在桌子旁。在壁炉的另一侧的椅子上,蜷缩着一位老人。他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皮肤松弛得像是披着件过大的旧外套;脸上皱纹纵横,皮肤蜡黄,牙齿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跟他握了握手。

    “哦,梅多斯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平安归来。”我说道。

    “是船长。”他纠正道。

    “他走着过来的,”阿尔伯特——他的侄孙告诉我,“他走到门口时,要我把车停下来,说他想走一走。”

    “跟你说吧——我两年没下过床了。他们把我抬下来,放到车里。我想我再也不能行走了,但看到那些榆树后——我记得我的父亲非常珍惜那些树木,我感觉到我又能走路了。我沿着那条林荫道走了过来,五十二年前我就是从那里离开的,现在我又回来了。”

    “愚蠢,我把这叫作愚蠢。”梅多斯夫人说道。

    “这对我有好处。十年来,我从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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