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舞团激动人心的表演。这些高级的演出通常很难买到票,而我们连票也不要买,还能坐在最好的位置上。
与此同时,我的朋友还引荐我结识了他那个圈子里的许多非凡人物。这样的圏子通常都是一些确有才华的青年和一些虽没多少才华但出身高干的子弟组成。要么出身显贵,要么才华惊人,否则入不了这种圈子。我敢肯定,那些在大街上行走的普通人,绝不会知道在这城市里有这么一些世界存在。我被岳志明介绍为“著名青年诗人”,因此也就堂而皇之地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我在这里听到过哲学方面的极其艰深的辩论;听到过艺术方面最新流派的介绍。萨特,毕加索,弗洛伊德,魔幻现实主义,意识流,是经常的话题。当然还有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未来的各式各样的话题。另外还可以去看一些内部电影,听什么硬壳虫音乐等等。我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在这样的场合我只是用耳朵听,一言不发。我有什么可说的呢?我曾试图退出这个舞台,但这就像喝酒上了瘾一样,又一回也不愿缺。公正地说,我在这里还是获取了一些极有教益的东西。我增加了知识,扩大了眼界,看到了一些全新的天地。但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我发现自己的意识、感情、心理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是些微小的,皮毛的,后来就渐渐开始进入血液,开始燃烧起一种新的火焰,激荡起一些新的思想。我发现我很少再能用—种诗人的美妙的心情来倾听远方我那故乡小河朗朗的流水声;而耳朵里是交响乐排山倒海的喧叫和小夜曲轻柔的有点伤感的旋律。我也再很少追念起故乡的山水和野花点缀的土地,以及那微风吹拂着的绿色的山岗和打麦场上金黄色的麦堆;我跟前时不时旋转着的是那些造型健美的芭蕾舞姿和大城市里五光十色的场面……
唉,我呀!我有时对自己的这种变化感到无比羞愧,尤其是我每次见到小芳的时候。每次她站在我面前,就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一样叫我的心不由得猛烈地颤动起来。她身上似乎永远带着一股清新的风,一下子就吹醒了我乱哄哄的头脑。我每次和她在一起,就更能清楚地看见她对我有多么珍贵。我一旦和她在一起,也就可以恢复一些我原来的东西。当然我也不愿过多地给她讲述我后来的许多遭遇。我爱她,我怕她产生误解。在我离开小芳的时候,我就身不由己地又卷进了我已描述过的那个世界。这一切是多么令人矛盾和痛苦!
到后来,我慢慢对我的两个世界都适应了。我甚至想在这两个世界中间取长补短,把自己塑造成另外一种人。我不愿变成纯粹像岳志明圈子里的那种人,但我也再不想和过去一样把自己束缚在那种单纯的意识形态中了。我自信在新的生活追求中,我也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感谢岳志明把我介绍给《北方》杂志社的总编辑——这是他父亲的老朋友。由于这个关系,我受到了这家杂志社的重视。在第三学年的暑假期间,我被临时请到这个编辑部帮助搞工作。从编辑部的角度考虑,是用这种方法培养有才能的新作者,从我的角度考虑,我可以在这里学到学校所不能学到的东西。
我在这里勤奋地工作,并且把我看稿的诗歌组办公室经常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为其他部门殷勤地打开水。在这期间,我曾几次聆听了本省几位著名老作家的当面教海;听过几位在全国得过奖的青年作家的文学讲座课。最重要的是,一个多月里,我已经和编辑部的许多编辑以至总编辑本人都像朋友那样好了。我在这里写了许多诗,其中那组《青春乐章》被发表在了《北方》当年的第五期上一据说后来这首诗编辑部还收到许多青年读者的来信。
暑假结束后,我是怀着依恋的心情离开这编辑部的。说老实话,我当时曾想过,我如果能在这里工作一辈子该多好啊!当然这无疑是一个梦想。但不管怎样,我相信我给这里所有尊敬的人们都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这一切已经使我心满意足了。你会想象,这以后,我再想起沙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沙漠啊,我和小芳所热烈眷恋过的那个地方——那片神奇的土地,现在在我眼前已经是一片荒凉了;我看见那里只有一弯孤寂的残月照耀着的无边的沙丘和被遒劲的蒙古风所吹乱的零星的沙岭丛……
认识和思想一旦改变,我一下子就火烧火燎地着急起来。现在我想:我尽管不愿完全像岳志明那样去生活一这也不可能,但我想我至少应该追求一种在我看来更理想的生活一这生活将肯定再不会是去沙漠了。是的,我为什么不应该留在这座城市工作呢?当然,最好是能去《北方》编辑部。
我认为我已经从过去的一个深沉的梦中醒过来了。
但同时我又想到,我的小芳现在仍然还沉浸在那个梦中。
这不要紧。凭我们深沉的爱,我相信我会把我心爱的人从那梦中摇醒的。如果摇不醒呢?这也不要紧。只要她同意生活在我身边一带着她原来的梦生活在我的身边,这难道不也好吗?这本身也许就是诗。但是,我怎样才能实现我新的目标呢?我的专业是师范专业,按规定毕业后应该教书。当然也可以改变这个命运——不是有许多人就改变了吗?但这需要强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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