棵树被炸飞,遗留一个很大的弹坑。当时有许多大人小孩在滑冰场溜冰,倘若炸弹落入滑冰场,后果将不堪设想。冯友兰怀着惊悸不安之心找了几个人一起调查,发现清华园一共落了十二枚炸弹,其他的十一枚都落在园内边角的空地上,只有滑冰场旁边的一枚离人群较近,但没有一人受伤,也没有什么财物受损失。第二天国民党报纸有消息说,南京的空军在西郊轰炸解放军炮兵阵地,使解放军受到不少损失云云。既然在西郊轰炸解放军炮兵,为何又到清华园投弹?冯友兰与教授们如堕雾中。据几个号称“卧龙”、“凤雏”的教授分析,国民党军此次行动显然有备而来,并有详细的轰炸计划,其目的可能有二:一是防止清华园进驻解放军,如果有解放军暗中进驻,这种打草惊蛇之法将追其退出,否则清华师生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会群起攻之,主动将其驱逐出园;二是对清华师生以震慑,表明国民党军尚有作战的实力,鹿死谁手殊难预料,你们不要太轻薄了,心中没有个死数,像一堆腹中空空根底浅、悬空飘荡的墙头之草,东风来了向东倒,西风来了向西歪,平时满口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外加一堆春秋大义、民族气节等。一旦强势压境,这些大义和气节全部打发到他老娘家去了,或者直接送给了西天老佛爷。剩下的只有茫然四顾,或山呼万岁,或磕头作揖,耷拉着睡眼惺忪的眼皮迷迷糊糊地转着圈寻找新的主子罢了。
作为清华校务委员会主席的冯友兰,自然顾不得这些猜测和议论,赶紧做一些安抚性的宣传和疏散工作。就在这时,毛泽东主席给清华发来了慰问电以示关心和安抚。这封发于一个伟大历史转折时期的电报,同历史上任何一次鼎革时期一样,都是一件特别值得重视的大事、要事与非凡之事。可惜号称研究了大半辈子哲学,又每以“帝王师”自居、且自负的冯友兰,并没有把统率百万雄师的毛泽东放在眼里,竟不识抬举地仍然按旧观点、旧规矩,当做原北大一个小小的图书馆管理员寄来的信函予以处理,这无疑是对毛泽东与所代表党派的一种羞辱。冯氏不懂政治、不识时务和人情世故的做法,正如他自己后来痛心疾首的忏悔:“在清华遭到国民党空袭以后,党中央、毛主席打来慰问的电报,这是对清华的关心,应该大张旗鼓地宣传,可是我是照旧办法,把来电在学校布告栏内一公布,就算完事。”此事在当时的冯友兰看来无足称道,但在即将推翻国民党政权,准备来一个鱿鱼大翻身的一方看来则是大逆不道。因大局尚未明了,中共一方暂时忍而不发。未久,吴晗事件发生。
北平和平解放后,冯友兰主持的校务会议,作出了愿留清华者需要签名登记的决定。此时吴晗正作为中共一方的“托命之人”,豪气冲天地从中共解放区河北一带回到北平,并作为接收大员随解放军浩浩荡荡地开进北平接收人、财、物。有一天,吴晗突发奇想,采取打枪的不要,悄悄地进园的方式,独自溜进清华,向会计科领工资。吴氏搞这一手,可能不愿意在旧同事面前声张,给人一种小人得势,或唯利是图的印象,更怕别的教授当面或背后指斥自己作为中共麾下的一名先进分子、中共接受大员,何必计较这份少得可怜的薪水?况且,自己置清华师生与所授课程而不顾,偷偷溜掉已有几个月了,既没上课又没有为嗷嗷待哺的教职员工和穷得像叫花子一样的学生,拉回一个卢布的赞助费,可谓寸功未立,反而给校务委员会添了不少麻烦,如今领的是哪门子薪水?依据何在?若熟人问及,情何以堪?
吴晗的担心很快成为事实,因校委会出台的规定,同样牛气烘烘,自认为校长是老大、自己是老二,甚至与老大平起平坐的清华会计科科长,一查登记簿,没有吴晗的大名,于是断然决定不发给工资。吴晗解释说自己原是清华的教授,几个月前才窜出清华溜到了解放区,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很不容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清华应该发给自己离校期间的工资作为苦劳或者疲劳的报酬和奖赏云云。但会计科长坚持让吴去找主持清华校务的冯友兰,只要冯签字认可,会计科就照办,否则,说你曾受到列宁、斯大林接见,于苏联莫斯科红场那旮旯溜回来也没用。吴晗对冯友兰自是露出不屑一顾的态度,表示坚决不理那块洋咸菜。如此这般,双方你来我往地较起劲儿来。任凭吴晗如何摇头晃脑地来回比画,唾液飞溅地加以解释,那位牛气冲天的会计科长心中只有冯友兰而没有吴晗,其态度咬钢嚼铁般生硬,毫无通融的余地。争得急了,会计科长嘴里大声叫嚷道:“原来是什么,不见得现在是什么,原来蒋介石还是总统,现在不是下野了吗?原来汪精卫是国民党领袖,现在不成为汉奸了吗?”吴晗闻听,知道这位会计科长压根就没有把自己这位即将登上政治舞台的红色人物放在眼里,盛怒中脸涨成紫黑色,嘴里嘟囔着别人听不清楚的狠话,扬长而去。
很快,吴晗在中共接收委员会上就清华的登记问题作了慷慨激昂的发言,大意是:“清华规定,凡是从解放区回来的都得登记。我不了解‘登记’这个名词的新的含义,大概新的含义是对于有问题的人才称为‘登记’。”吴晗的发言引起了中共接收大员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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