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颗卫星其实和自己的工作也不算毫无关系吧。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反而觉得自己像是被带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第一次看火箭发射是在十七岁,身边有个身穿制服的女孩。虽然不同班,两人的关系却很好。或者应该说,是那女孩单方面非常愿意接近他。她叫澄田花苗,是个喜欢冲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活泼可爱的少女。
将近十年的岁月抚平了感情的起伏,但每当想到澄田时,他还是会觉得心有点痛。她的背影和汗香,声音笑容和哭泣的表情,有关她的一切,都会勾起他对自己青春期居住的小岛的颜色、声音、气味的回忆。这份感情类似于后悔,但他也明白,那时候他除了那样做别无他法。澄田喜欢自己的原因,她差点告白的无数瞬间,由于自己的情绪她总没能把话说出口,以及看火箭发射时瞬间的压迫感,还有事后她的放弃。一切他都清楚地看在眼中,但那时,自己还是什么都没做。
在为读大学而前往东京前,他只将飞机起飞时间告诉了她一个人。出发那天是三月的一个晴朗却刮着大风的日子。在小小的机场停车场里,两人最后简短地聊了几句。对话时断时续,澄田一直在哭,但分别的时候她还是笑了。他想,或许那个时候,澄田已经变得比自己更成熟,更坚强了吧。
自己那时候有没有用笑容回应她呢?现在他已经记不清了。
深夜两点二十分。
为了明天能准时出勤,现在不得不睡了。新闻早就结束,不知什么时候播放起了电视购物节目。
他关上电视刷完牙,将空调定了一个小时之后,关上灯躺在了床上。
枕边正在充电的手机闪起了小小的光亮,告诉他有短信。打开手机,显示屏的白光微微照亮了房间。是水野约他出去吃饭。他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眼睑内部浮现出了各种花纹。因为视神经会将眼球受到的压力识别为光,所以人类是无法看到真正的黑暗的。是谁这样告诉他的呢。
……这么说来,他想起自己曾有一阵子总会用手机编写短信,这些短信从不发送给任何人。一开始,那只是给一个女孩的短信。他不知道那女孩的邮件地址,不知什么时候彼此断了联系的女孩。当自己无法给她写信,但自己的感情又无法平复下来的时候,他就会写短信,假设是发给她
的,但每当写完又总是直接删除。那段时期对他而言就像准备阶段,是为了独自一人进人社会而进行的助跑。
但接着,短信就不再为任何人而写,它变成了他漠然的自言自语,然后,这种习惯消失了。当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认为,这代表了准备阶段的结束。
已经无法给她写信了。
她的信,自己再也收不到了。
——这样想着,他清晰地回忆起了自己那时心中抱有的一种,麻麻痒痒的焦虑。直到现在自己居然还能体会到这种感情,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根本没有成长吗。他有些愕然。那时的自己,无知傲慢而且残酷。不,就算是这样——他睁开眼睛思考着,至少现在,有个人让自己很明确地感到,她很重要。
大概,自己是喜欢水野的吧,他想。
下次见面的时候就表明心意吧。下定决心后,他回复了短信。将自己的感情清楚地传达给水野吧,就像最后的那天,澄田所做的.那样。
那天,在小岛的机场。
彼此身穿着对方并不熟悉的服饰,澄田的头发、电线以及凤凰树叶在强风中跃动。她流着眼泪,微笑着对他说。
我一直都喜欢远野。谢谢你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