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衣街上有两个人人恨又人人怕的家伙,一个是面狠的玻璃花,一个是心毒的死崔。当下,两条狼都扎在冯掌柜的羊圈里。
玻璃花转转眼珠,问冯掌柜;"你说,为嘛飞来凤那娘儿们送我这洋表洋马褂?"脸上明显冒出一股气来。
冯掌柜不知这是哪股气,又不能不管,便说:
"讨您喜欢呗。"
"滚你妈的!那天我给她添堵,她知道我丢了洋表洋马褂,今儿成心拿这玩意给我添堵!"玻璃花甩手把衣服怀表狠狠摔在地上,大叫,"明儿,我弄瓶镪水泼在她脸上,叫她成活鬼!"此时已然满脸杀气。
冯掌柜吓得腿发软,想跪下来。他不知怎么对付这个说火就火、软硬不吃的混星子了。他弯腰把马褂怀表拾起来,说话的声音直打哆嗦:
"幸亏这洋表结实,没坏,一点儿没坏。还是你老这洋货好!"
"拿榔头来,我把它砸瘪了!"玻璃花吼着。
这时,门儿"呀"地一响,进来一个细高爽利的年轻汉子。这是冯掌柜新收进铺子的小伙计,名叫蔡六,精明能干,刚进铺子一年,一个人已经能当两个人使唤。蔡六知道掌柜的被玻璃花缠住了,在窗根下偷听一会儿,心里盘算好了才推门进来。他进门就说:
"三爷,小的有句话,明知您不爱听,也得说给您听。"
玻璃花拿眼一瞄他,分明一种找茬的神气:
"有屁就放!"
蔡六并无怕意,反而坐在玻璃花对面的椅子上,笑道:
"你老纯粹给自己蒙住了!"
冯掌柜见自己的伙计敢这么讲话,吓得头发根冒凉气。玻璃花伸出手指尖几乎碰到蔡六的脸:
"嘛意思?"
蔡六纹丝儿没动,还是笑呵呵:
"小的估摸,您到今儿还不知道那玩辫子的是谁?"
"谁?你知道,为嘛瞒着你三爷!?"
"三爷是嘛人,您不叫小的张嘴,小的哪敢在您面前逞大尾巴鹰?"
"三爷叫你说!"玻璃花没想到这小子知道傻巴,急啾啾地问。
玻璃花的火气明显落下一截,蔡六含着笑点点头说:
"好,我告您,那玩辫子的在西头担挑儿,卖炸豆腐,人叫'傻二',这是贱名。"
天津卫的孩子从小就有个贱名,叫什么傻蛋、狗剩儿、狗蛋、屁眼子、大臭、二臭、三臭、秃子、狗不理等等。据说,那是为了叫阎王爷听见,瞧不上,就写不到生死簿上去,永远也点不走,能长命。不管人们信不信,大家都这么做,图个吉利。
"这傻王八蛋的大名呢?"
"臭炸豆腐的,谁叫他大名?"
"他的窝在哪儿?"
蔡六见玻璃花被自己的话抓住了,便有意说得静心静气,慢条斯理,好压住玻璃花的火气:
"多半在西头吕祖堂一带。哪条街哪个门可说不准。我小时候,家就在吕祖堂后边。记得六七岁时,我娘领我去庙里烧香,认师傅,打小辫儿。不是说,那么一来,就算入佛门了;有佛爷保着,不会再惹病招灾。那天,正赶上傻二去剃小辫儿。按照庙里的规矩,凡是认师傅的,到了十二岁再给老道点钱,老道在大殿前横一条板凳,跳过去,就出家成人,熬过了'孩灾'。俗例这叫做'跳墙'。照规矩,跳过板凳,就不许回头,跑出庙门,直到剃头铺,把娃娃头剃成大人样。这例儿三爷您听说过吧!"
"往下说--"
"傻二的辫子长得特足。十二岁跟大人一般粗细,辫梢长过屁股。他跑出庙门,没去剃头铺,直奔回家,听说他舍不得头上的辫子。所以他现在才长得这么粗,像条大鞭子。"
"你总提他穿开裆裤时候的事儿干嘛?三爷问他那狗尾巴上有嘛功夫?"
"您别急,小的全告诉您,半句也不留。听人说他爹有两下子,可从来没跟人使过,天天都在西头那边走街串巷,卖炸豆腐,听说他家是安次县人,那边人多练查拳。但傻二能耍辫子,从来没人知道。再说天下谁听说过辫子上还能有功夫?外边人都议论着,拿辫子当刀枪使唤,真是蝎子屎--毒(独)一份儿了。"
"那傻巴的功夫是他爹传的?"
"多半是吧,还能有谁?对了,从小听说,他爹罚他,就把他小辫拴在树上吊着。人都说他爹做买卖挺和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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