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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克星敦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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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吃的喝的都绰绰有余,随你怎么享用。”

    提议不赖。当时我因故一个人生活,加之剑桥城租住的公寓旁边一户人家正在搞改建,每天吵得不行。我拿起替换衣服、防水布资料夹和几本书,在星期五偏午时分赶到凯锡家。凯锡已打点好行装,正要叫出租车。

    “好好受用伦敦。”我说。

    “啊,当然。”凯锡眉开眼笑,“你也好好受用我这房子和唱片。房子不坏呀!”

    凯锡走后,我进厨房煮咖啡喝。喝罢,调好客厅隔壁音乐室桌上的电脑,在那里听着凯锡父亲留下的几张唱片,工作了一个小时——主要是想试试往下一个星期工作能否顺手。

    老式桌子是硬红木做的,两头沉,带抽屉,敦敦实实,相当有年代。不过,这房间里的物件,几乎触目皆是旧物,仿佛自无从记起的遥远的往昔起就一直占据着与现在完全相同的位置。至于全然不旧的东西,唯独我带来的这个防水布资料夹。看来,凯锡在他父亲死后..简直像对待神殿或圣物安置所一样不曾对音乐室做过任何变动。原本就是时间容易滞流不动的旧房,而这间音乐室更像是很久以前时钟便戛然而止。但拾掇得很好,板架一尘不染,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迈尔兹走来,“咕噜”一声躺在我脚下。我摸几下它的脑袋。这只狗就是耐不住寂寞,没办法长时间独处。由于主人的管教,只有睡觉时才躺在厨房旁边它专用的毯子上,此外时间必定趴在人的旁边,将身体的某一部位不让人察觉地轻轻挨靠上去。

    客厅同音乐室之间,用没有门扇的高门口隔开。客厅有个砖砌的大壁炉,有个坐感舒适的三人沙发,有四把式样各不相同的扶手椅,还有三张茶几,式样也是一张一样。地上铺一整张褪色褪得恰到好处的波斯地毯,高高的天花板垂下一盏似乎身价不凡的古色古香的枝形吊灯。我进去在沙发上坐下,晃动脖子环视四周。只听得壁炉上的座钟“嗑嗑嗑”发出爪尖敲窗似的声音。

    靠窗的高书架上排列着美术书和各种专业书籍。另外三面墙,挂着几幅大小相同的油画,画的是某海岸的风景,印象大同小异。哪幅画都空无人影,惟有凄清萧瑟的海滩,仿佛凑近耳朵便可听得那冷冷的风声和滚滚的涛音。华丽醒目的东西一概没有。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散发出新英格兰式适可而止然而又不无索然的古币气息。

    音乐室宽大的墙壁统统是唱片架,按演奏者姓名的字母顺序密密麻麻排列着旧密纹唱片。其准确张数凯锡也不晓得,大致有六七干张吧,他说。不过还有数量与此相差无几的唱片满满地塞在硬纸箱里,堆在阁楼上。“这房子说不定很快就要给这些旧唱片压得‘扑哧’一声陷到地里去,像阿沙家那样。”

    我把里柯尼奇的十英寸旧唱片放在唱盘上,伏在桌上写作。时间在我四周令人惬意地稳稳流逝,心情上我好像把自己整个嵌进大小正相吻合的替身偶人之中,可以从中品味到一种类似长时间慢慢培养起来的亲密感那样的感觉。音乐声沁入房间每一个角落、墙壁每一处小小的凹坑以及窗帘的每一道褶,令人心旷神怡。

    这天晚上,我打开凯锡备下的蒙特普尔恰诺红葡萄酒,倒进水晶玻璃葡萄酒杯,喝了几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刚买来的新版的小说。不愧是凯锡所推荐的,酒的确可口。我从电冰箱拿出布里奶酪,就着椒盐饼干吃了四分之一。这段时间里,周围寂无声息。除去座钟的“嗑嗑”声,只有房前偶尔驶过的汽车声。不过因房前的道路是一条哪里也通不出去的所谓“兜风路”,来往车辆仅限于这一带居民,夜深之后,便任何声响都止息了。从附近学生很多的热闹的剑桥城公寓搬来这里,竟有点像置身海底一般。

    时针转过十一点,我一如往常,困意渐渐上来,遂放下书,杯子放进厨房洗碗池,对迈尔兹道了句晚安。狗很不情愿似的在旧毯子上蜷起身,低低叫了一声,然后眨巴一下眼睛。我熄掉灯,走进二楼客用卧室,换睡衣上床,几乎马上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处于一片空白中。弄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好半天像一棵蔫菜——一棵长时间被遗忘在黑乎乎的餐橱里头的青菜——一样麻木不仁。后来总算想起原来自己在给凯锡看家。是的,是在列克星敦。我摸索着找到手表,按下按钮,借一道蓝光觑了眼时间:一时十五分。

    我在床上轻轻地欠起身,打开小小的读书灯——好一会儿才想起开关位置——昏黄的光晕于是扩散开来。我用两只掌心使劲搓脸,狠狠吸了口气,环视变亮的房间:打量墙壁、察看地毯、仰视天花板。继而像收集散落在地板上的豆粒似的,一个个拾回自己的意识,让身体适应现实。之后才好歹觉出它来,声音!一种仿佛海岸涛声的喧嚣——是它把我从沉睡中拖出。

    有谁在下面。

    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屏住呼吸。耳畔传来自己干巴巴的心跳声。毫无疑问,这房子里除我之外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两人。此外还有音乐样的声音隐隐传来。莫名其妙!腋下几道冷汗渗出。在我睡觉时间里,这房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最先浮上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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