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恨她,恨得连虎牙都快长到门牙这边儿来了。小时候,别人叫她大美妞儿,叫你丑八怪,你就哭。哭有什么用?哭得眼泡儿都大了,到现在也没消肿。她腿长点儿,你腿短儿,有什么关系?长的短的不都得骑着自行车上班吗,她骑28,你骑不了26骑24,腿再短点儿有22,你怕什么?你嘴大点儿,她嘴小点儿,这有什么要紧?她嘴小吃东西都困难,恨我了想咬我都张不开牙,哪儿像你呀,一嘴能把我脑门儿给咬没喽,她应该嫉妒你,你说是不是?你头发比她黄,比她少,再黄再少也是头发,也没人拿它当使了八年的笤帚疙瘩………
母亲说给我闭上臭嘴!
二民趴在床上哇呀一声就哭起来了。
张大民听着,又回到了童年,回到早已消逝的无忧无虑的甜蜜岁月中去了。
"二民,你还跟我来劲吗?"
"活该活该!没奶活该!"
"二民,你还买美国奶粉吗?"
"没钱活该!报应报应!"
"二民,你别买。你敢买我们也不敢吃。我还怕你往里边儿掺耗子药呢!"
二民哇呀呀呀哭得更加惨痛。母亲说老大,你个混账东西,越说越没谱儿了!张大民耷拉着脑袋,拎着菜刀,盯着被剁成肉酱的王八,喘气越来越粗,越来越急,似乎要当着母亲的面抹脖子剖肚子以表明心迹,让母亲亲眼看看他的赤胆忠心和满腹柔肠了。
"妈,冰箱里还剩一条鲫瓜子。你想红烧还是清蒸还是糖醋?我这就给您做。"
母亲说把我奶打下来你喝吗?
张大民热泪盈眶,什么也不想说了。他把煮好的王八端给李云芳,她老半天不敢张嘴。它颜色发红,稠乎乎的,像山楂酱或草莓酱一样,散发着生猛的腥味儿,里面还掺杂了一小股清新的甜丝丝的菜墩子的昧道。
"吃吧,这就是偏方上说的王八膏子了。"
"对不起。大民,真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事,你得对得起这个王八。"
"要是还不下奶怎么办?"
"你说呢?让张树嘬嘬我的奶头儿试试?"
"真对不起了!"
一夜无话。天快亮的时候,张大民被哭声惊醒。他翻身爬起来,发现不光孩子在哭,孩子的妈也在哭。李云芳楚楚动人地看着他,表演似地把手往乳房上一搭,嗖,一股奶射到石榴树上,再一搭,嗖嗖,两股奶白花花的一块儿射到石榴树上,整个屋子都让浓烈的奶香塞满了。张大民抱紧李云芳,觉得不妥,分开又舍不得,就用自己的手换掉她的手,嗖嗖嗖,把奶水喷了一脸。本来有跟着哭一鼻子的念头,这么一闹分散了注意力,也弄不清湿乎乎的鼻梁上有没有自己的泪珠儿了。
"您的下水道堵的时间也太长啦!"
"大民,真对不起你。"
"别往树上滋了,快换一棵树吧。"
张树叼住奶头就不撒嘴了。
"真是天才!我还没教他他自己就会了。"
"大民,我想吃鸡腿儿。"
"知道我兜里还剩多少钱吗?"
"多少钱?"
"4块钱。买鸡爪子可能还够。"
"那就给找买两个凤爪吧!"
"凤爪也贵。云芳,你吃鸡脑袋吗?"
"鸡脑袋有毛。"
"我给你买两根鸡脖子吧?"
"不用了,我一想就没有食欲了。"
"我也是。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现在不想吃鸡腿儿了。"
"我赞成,想吃以后再吃。"
两个人头挨着头,亲嘴儿.叹气,接着亲嘴儿,继续叹气,显露了幸福过后的疲乏。张大民仍然平静不下来,为李云芳湿润的奶头儿激动,也为李云芳想吃鸡腿儿的念头而困惑。他自己什么都不想吃。现在,有张树一个人吃就够了。亲娘的奶水终于把美国奶粉打败了。不对!是一只中国的王八,一只变成了浆糊的大王八,把美国的牛奶拖拉斯给彻底击溃了。它们再也别指望从张大民的裤兜里往外掏钱了。谢天谢地,孩子的妈通啦!
我们自己有奶了!
两个人亲嘴儿亲得牙床子都疼了。
"我不想吃鸡腿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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