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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拿到手枪后,过了三天。我的生活没有明显变化。不过,正确地说应该是表面上没有变化。虽然我的周遭充满无聊,但我的心情经常很好。也就是说,变化是在我的心里。

    我一如往常地在早上醒来后,就先打开皮包,确认手枪在里面。然后梳洗整装,穿上鞋子,外出。以前我经常忘记锁门,但这三天来从未忘记。只要想到手枪留在房间里,当然不会忘记锁门。

    我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蔚蓝晴空,心想这场雨终于停了。这三天里,雨像着魔似地下个不停。我刻意在心里说:“这场雨终于停了。”但这是心情好的缘故。看了一下信箱,也是心情好的缘故。一般人平常会做的事,我也想特意做做看。

    我搭上地铁,前往大学。大学校园里到处是人,大伙儿穿着不同衣服、颜色刺眼又混乱,看得我眼睛发疼。几个朋友向我打招呼,我一一报以笑容寒暄回应。接着进入有点脏的白色大型建筑物,走上楼梯,但途中有个擦身而过的男子撞到我的肩膀,害我差点跌倒。男子简单道歉就跑掉了,看起来很焦急,行色相当匆忙。那时我脑海浮现一个念头,想追上去把他痛打一顿。这样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看到的人也会很震惊吧。我想象着这幕场景,觉得很有魅力。然而之所以有这种念头,也是心情好的缘故吧。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我的肩,我回头一看是圭介。圭介一如往常面带笑容,问我为什么站着不动?我有点吓到,但也只是笑了笑,没回答他的问题。他看着我继续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上次那件事,”圭介继续说:“后来我像个蠢蛋,只是把她送回家而已!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哪根筋出了问题。那时候在车子里,她跟我说了很多事情,说到都哭出来了呢!我居然没有趁虚而入,真是个好人啊!最后还安慰了她。”

    “真的假的?你果然哪根筋有问题,平常明明像野兽一样。”

    “野兽?也对啦,确实是。不过西川,你可没资格说我啊。”圭介说完笑了笑,然后跟上前和我并肩一起走。这时我想起,他过去也都是和我一起上接下来的这堂课。接着圭介说了女人的事、报告的事、最近买的CD等等,滔滔不绝。

    等到开始上课、点完名后,圭介打了一个大呵欠,就在我旁边开始睡觉。有人从后面推了我的头,回头一看是个女的。她说“好久不见”,但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戴眼镜的讲师、声音小且不清楚地开始上课,谈全球化的问题,以及美国文化在全球化所占的庞大位置。他一边发讲义给学生,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美国这个国家是把多种民族和文化融合在一起而发展起来的。接着又说,深具包容力的美国同时也有多到数不清的问题,例如“我族中心主义”和“贫民窟”等等。

    “美国文化之所以强大……”他说到这里,打了一个大喷嚏。“在于美国文化的多样性。日本的美国化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我不想把它看成是日本文化的稀薄所致。不过我们对美国文化的憧憬,从战败到现在……”

    我心不在焉地听课。一边回答后面那个女生的问题。她说上课很无聊,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我嫌麻烦拒绝了她。后来一回神,她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课上到一半我放弃做笔记,开始想着放在房里的手枪。我思考着为什么那时会对手枪感到魅力无穷?即便现在依然对它的存在感到兴奋?我想,可能是我的生活一直很无聊。对于这种无聊,这把手枪无疑是一种刺激品。因此,我或许是对于手枪的单纯抱有好感。手枪,以简单到甚至令人感到冷酷的形状,来体现发射子弹这个行为。手枪是,单纯地只思考为了带来伤害、剥夺生命,而且是为了单一个人就能执行而制造的东西,握起来顺手无比,完全没有多余的部份。我认为它是死的象征,亦即希腊神话中的死神本身。那么,为什么我会对这个死的象征心醉神迷呢?要导出这个答案很难。一则,我并没有痛恨到要杀死谁的愿望。再则,我也没有真的想自杀过。更何况,我向来是个离枪很远的人。突然想到,或许我只是像个得到稀奇玩具而兴高采烈的小孩,这是我最喜欢的答案。其实也没必要想太多。无论如何,我已经有枪了而且这份喜悦让我每天都过得比较快乐。我认为,这个事实才是最重要的。用枪来做些什么,这件事如已经是可能的,这种现状才最棒的。我可以用枪来威胁人,也可以保护人,也可以杀人,甚至可以轻易自杀。重要的是,我完全拥有这个可能性与这种极致的刺激感,而实际上会不会这么做,或想不想做,都不是问题。

    上课接近尾声时,圭介醒了,不晓得对我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只模棱两可地回应他。下课后我走出教室,圭介也跟来走在我旁边。他找我去食堂,我才察觉到肚子饿了。就这样,我决定和圭介去食堂。

    “今天有联谊,你会来吧?人数我不太清楚,不过女生满漂亮的。要是你不来的话,气氛就炒不起来了,更何况,有很多需要帮忙的事也很会变得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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