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加入他的队伍。梁思成起初很是犹豫,一面是不舍亲手建起的东北大学建筑系,另一面碍于朱启钤本人口碑不佳。
朱启钤是个老牌官僚,曾经官至国务总理,与赵秉钧、陈宦、梁士诒一起拥戴袁世凯复辟,总揽登基大典事务,他们四个被时人称为“四凶”,名声狼藉。然而朱启钤还不失为一个有事业心的官僚,任职国会参议院期间,他经手修建中山公园,对古代建筑发生了浓厚兴趣。他偶然在南京的江南图书馆发现了宋代古籍李诫的建筑著述《营造法式》,自此决心倾注财力和心血,将余生献给古建筑研究的组织工作。他撰写的《中国营造学社缘起》,认识到,“方今世界大同,物质演进。兹事体大,非依科学之眼光,作有系统之研究,不能与世界学术名家公开讨论”。同时又深感中国古建筑文献大有绝灭之虞,亟需人才发掘弘扬。他创建学社,为的是“绝学大昌,群才致用”。
朱启钤这般深明大义、求贤若渴,梁、林夫妇经再三权衡,终于决定回到北平。朱启钤在天安门内故宫的一角,为学社找了十几间西庑旧朝房作办公用房。梁思成担任学社的研究部主任,位在社长之下,众人之上。林徽因的职务是校理。一九三二年营造学社又请刘敦桢任文献部主任,偏重文献研究,梁思成为法式部主任,重在实地考察。梁思成、林徽因实现了朱启钤的宏愿,朱启钤则成就了梁林的事业。夫妇俩很是感激这位伯乐,梁思成在一九三四年出版的《清式营造则例》序言中特向他表示谢意:“若没有先生给我研究的机会和便利,并将他多年收集的许多材料供我采用,这书的完成即使幸能实现,恐也要推延到许多年月以后。”话是梁思成所说,实为夫妇俩共同的心声。林徽因不仅在实际研究中与丈夫默契合作,而且还执笔撰写了统率全书的第一章“绪论”。
据林洙统计,营造学社在北平期间,除测绘故宫的重要建筑六十余处及市内的安定门、阜成门、东直门、宣武门、崇文门、新华门、天宁寺、恭王府外,还离开北平调查了一百三十七个县市,调查古建筑殿堂房舍一千八百二十三座,详细测绘的建筑二百零六组,完成测绘图稿一千八百九十八张。(林洙著《困惑的大匠梁思成》)
林徽因生下儿子从诫后,身体明显好了起来,力争要与梁思成同行外出考察。五、六年时间里,林徽因的足迹遍及六、七99.个省份,几乎是不到一年就外出一次长途跋涉。她甚至还到了西北地区距甘肃不远的耀县,东南到了临近福建的宣平。北京八大处,山西大同的华严寺、善化寺及云冈石窟;太原、文水、汾阳、孝义、介休、灵石、霍县、赵县的四十多座寺庙殿阁,河北的正定隆兴寺,苏州的三清殿、云岩寺塔,杭州的六和塔、金华的天宁寺、宣平的延福寺;开封的繁塔、铁塔、龙亭;山东有十一个县,包括历城神通寺和泰安岱庙,以及西安的旧布政司署,陕西的药王庙,处留下了林徽因的身影。这是一条十分漫长的行程。梁思成为《清式营造则例》写序时特别说明:“内子林徽音在本书上为我分担的工作,除‘绪论’外,自开始至脱稿以后数次的增修删改,在照片之摄制及选择,图版之分配上,我实指不出彼此分工区域,最后更精心校读增削。所以至少说她便是这书一半的著者才对。”
他们在北方最后一次考察,也是最为辉煌的一次,数五台山木结构佛光寺的发现。西方的古代建筑基本是石块砌成,经得起风雨侵蚀,雷火毁坏,因此至今留存很多。中国房屋多以砖木构建,当时已不知是否还有唐代木构建筑的存在。日本人曾扬言,要看这样的建筑只有去他们的奈良城。林徽因和梁思成立志要找到中国唐代的木结构建筑,然而这又谈何容易!旧中国没有一份建筑名录,到全国各地去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然而,有志者事竟成,经过辛劳奔波,他们最终发现了珍贵的佛光寺。一九三七年初夏,梁思成、林徽因和学社同仁莫宗江、纪玉堂向五台山进发,山路狭窄崎岖,他们只好骑着驮骡慢慢前行。后来连骡子也不肯走的时候,只得下来牵着它继续前行。步履蹒跚了两天,他们在黄昏中突然望见了夕阳下金光四射的宏伟殿宇,再近看远翘的飞檐,硕大的斗拱,还有柱头、门窗,处处都像唐朝工匠的高超手艺。发现的兴奋顿时使众人浑身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科学不能只凭直觉,兴奋过后,需要他们艰辛确证。林徽因爬上高悬的大殿脊檩寻找可能的文字依据,通常那里会写下建造年代,这实在是很艰辛而又危险的事。上面一片漆黑,打亮手电,只见檩条盖满了千百只蝙蝠,竟祛之不散。不意间照相时镁光灯闪亮惊飞了蝙蝠,没想到底下还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臭虫。头几天,他们就这样不停地爬上爬下与蝙蝠、臭虫周旋。终于,林徽因隐约辨出了两丈高的大梁底面有墨迹。费劲地认了半天,仅见到一行字:“女弟子宁公遇”,其余则依旧模糊一片。再费去两天搭了个支架,洗去梁上积得很厚的浮土,林徽因第一个上去,费了三天才读全梁面的题字。原来宁公遇就是捐资建造佛殿的女施主,大殿建于唐朝大中十一年,即公元八五七年。它就是发现的中国现存最早木结构建筑!从此,我们不必再远去日本看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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