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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月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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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起面
示了我们像焰火一般美丽的风景,世界则对我们表示了它的爱恋。

    一直独自整理遗物的裕志不久开始半夜到我屋里来了,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话也很少。裕志经过惯走的山茶树边的那条小路、翻过竹篱笆墙、穿过院子而来的时候,奥利弗总能很快感觉到,并跃上凸窗,迎接裕志的到来。然而现在,奥利弗已经不在了。

    半夜里,裕志总要咚咚地敲我房间黑魆魆的窗户,还没等我回话,他就推开窗猛一下跳进屋,砰一声倒在床上。我在迷迷糊糊中抚摸裕志的头发,一面想,啊,要是奥利弗在该多好啊。我希望奥利弗用它那小小的舌头舔裕志,希望它跃到裕志身上,希望它趴在裕志身上伴他入睡……但就连我,光是想象这些情景,也要流下泪来。奥利弗对我们的热爱程度永远和它幼年时毫无二致,哪怕它后来老了,眼睛看不大见了,身体不灵活了,直到最后身体变冷了。每当回味起它皮毛的温暖触感,我就知道自己还没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假如我说出“死是自然之道”,就是违心的。继奥利弗之后裕志又失去了爷爷,假若我动了念头去想象他的心情,那就更加违心了。爷爷和奥利弗从裕志的世界消失了,这究竟是何等的事,没尝过痛苦滋味的我其实肯定理解不了的。我的这种地方肯定也给了他安慰。

    于是,那段日子里,我便代替了奥利弗。在小小的床上,我蜷缩着身子偎着裕志入眠,甚至蜷得周身生疼。裕志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使了劲睡,连个身都没翻。半夜里我常想,他这样早上起来怕会浑身疼痛吧。

    一个春日将至的早晨,我问裕志:“要我帮忙吗?”

    “免了,现在还是每天起码哭三回,我不想让人看到我哭的样子。”

    这种时候,我就完全没了概念,不明白他是坚强还是脆弱。

    事实上,裕志上个月开始去一个培训动物美容师的学校上学,但因爷爷病倒就没再去。我担心裕志会就此消沉,那样我们就成了全球第一无所事事的夫妻了……气氛消沉委顿,我都已经做好思想准备。感觉“未来”这个词本身从他身上消失了。在爷爷病倒后那些因恐惧.而颤栗不止的看护的日子里,沮丧真的把他击垮了吧。

    裕志又开始独自整理遗物了,有时还发出一种声响,让人联想到改建房子。多少天,我远远地望着那副情景。一天下午,我在山茶树下坐着,久久地坐着,花瓣要将我埋起来了——蓦地,我拿定了主意。

    我告诉母亲:“妈妈,我决定从今晚起住到那边家里去。”

    “去那边?让裕志到这边来不正好可以换换心情么。”母亲说。

    “这个家,对于现在的裕志来说会不会太明亮啦。”我回答。

    我家明亮的大门、父母的笑脸、整洁亮堂的室内、一家人围坐的饭桌、饭桌上随意扔着的报纸、折叠整齐的衣物……这一切,对于整天介强抑心痛埋头劳作的他来说,那刺激想来是过于强烈了。

    裕志穿过院子的脚步声,树木的沙沙声,我从幼年时听到现在。我知道,现在的裕志一步也不愿跨出家门,只在受不了要睡觉时不得已来我这里。

    潜藏在院子里的黑暗夜色将这些、将裕志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了我。裕志的脚步声的回响和他带来的夜的气息,让我感觉到了他那颗苦闷的心。裕志没说出口的,我得以明白了。

    那天下午,我去了裕志的家,裕志露骨地表示出不悦,我不管他,自顾自进屋晾晒被褥,见状,他一言不发回去收拾去了。屋里仍旧弥漫着爷爷的味道,令人怀念的、旧布一样怀旧的味道。环顾一圈室内,我发现他在以超人的进度收拾,仿佛要将多年的愁闷连带着埋葬掉,仿佛迫不及待要忘掉爷爷曾经存在的事实……除被褥外,壁橱里已经空空如也,还用抹布擦得干干净净。而在爷爷划作卧室的、屋角的和室,不准备扔掉的遗物收拾得格外整齐,装在纸板箱里码得严严实实,不留缝隙,简直如同一处遗迹。

    小时候,裕志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和爷爷一起睡的。裕志以前对我说过,他有时候会担心万一爷爷心脏停止跳动该怎么办,因此半夜里老把耳朵贴在爷爷胸口。望着那整齐码放着的纸板箱、按大小分好再用绳子捆扎好的书,还有堆放得挺仔细的家具,我感受到了裕志真切的悲痛和他对爷爷静静的爱。我哭了。

    这时裕志又抱着一个纸板箱走进来。

    “怎么哭啦?”他问。

    窗子被纸箱遮挡了一半,淡淡的阳光呈四四方方半扇窗的形状照在榻榻米上,我望着光线中飘舞的灰尘,回答他:“没什么。”

    他在我身边坐下,说:“还是小孩的时候,我就不知不觉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爷爷活着的时候,我好像就下意识地想过这个收拾的步骤,你瞧,我干得很快。”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奥利弗那时候也一样,自从它老了以后,我就老想着有一天它死了该怎么办。”

    “这个我可能也想过一点点。”我说。

    “它可是比我们老得更快,噌噌噌,像变魔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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