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力行社内部成员们宣称,蓝衣社的军事训练活动事实上只是对选民教育的一种形式,但一般人并不这么认为。当时的报纸和杂志经常把蓝衣社比做盖世太保,而且蓝衣社本身对欧洲的法西斯主义也非常感兴趣。一般民众对纳粹和法西斯同样热衷:在1933年的中国谈论法西斯主义是一种时髦,《上海申报》曾连篇累牍地发表这方面的文章,反映了公众对黑衫党和褐衫党的普遍兴趣。
然而,尽管在南京立志社办公处内部成立了“中德编译学社”,复兴社杂志《前途》(该杂志由贺衷寒从政训处提供资金)的编辑们对提法西斯主义仍感到惶恐,他们怕因此而冒犯某些读者,包括蒋介石在内。后来,他们的编辑们对纳粹的雅利安种族优化的概念深感忧虑。复兴社在1933年另一家杂志《中国革命》的编辑萧作霖说,尽管人们对法西斯主义到底与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现象的蔓延有何关系的解释很感兴趣,但他和他的撰稿人们都怕写这一类的文章,因为蒋介石本人没有使用这个词。
同时我们也实在对于法西斯主义还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要说也说不出个名堂来。并且蒋介石虽然在实际上把法西斯主义当作三民主义来实行,但是他在口头上自始至终都不谈法西斯这个名词,开口闭口也还是三民主义,因此大家也就都不敢公然使用这个名词了。
与此同时,《前途》总编刘炳藜决定把该杂志第6期专门用来考察法西斯主义。据该杂志说,其目的大致是要终止传统的个人主义并迅速促进集团主义在中国的普及。但那一期杂志有关德国和意大利法西斯的文章非常具体,法西斯的许多方面,包括它的经济政策,都得到了详细的研究。
而且,至少从兴趣和意识形态上的自我表白来看,蓝衣社的确与三十年代德国和意大利的法西斯运动有部分的相似之处。
我(Lloyd Eastman)相信蓝衣社可以被准确地形容为法西斯,因为他们所采用的方式和他们表达的观点与显而易见的法西斯运动不谋而合;他们有意识地追慕、模仿并宣传欧洲法西斯思想;而且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把自己当作法西斯分子。
从结构上看,蒋属于军事独裁,其统治与其说是法西斯不如说是专制式的,而且他的复兴社的信仰是“一种反动的、发展中的民族主义的形式”,政治学家们通常把它当做一种“延迟的工业化的意识形态”。党和政权所赖以建立的国家和社会的组织概念,是基于既要避免资本主义社会非道德化的个人主义,又要避免社会主义革命所预言的阶级斗争。就像沃特·高雷(Walter Gourlay)指出的那样,国民政府与城市工人阶级的关系和欧洲法西斯体制与工会间的联系非常不同。
法西斯的工会主义既带有官僚特点又生气勃勃。它有意识地教育、灌输和引导工人在法西斯主义的“新秩序”里承担一部分角色。作为个人,工人们不断受到成为法西斯工会领导的鼓励,而且这样的领导地位也在党的等级制里设立了。由此,工人阶级便直接地与国家联系了起来。工人们不但没有被非政治化,相反在一种谨慎而受制约的方式下被政治化了。于是,当然就有了以工厂群众为基础的因素。与此相反,蒋的解决方式是官僚性的,但却毫无生气。对“黄色”工会的控制和管理中几乎少有工人的参与。领导们来自于工人以外的阶层,这在意大利是不可想象的,同样不可想象的是墨索里尼会允许自己与“青帮”分享对工人的控制。如其他许多事情那样,在控制劳工上蒋是个折衷主义者,他会模仿战术和技巧,却无法模仿他们的精神。蒋并不是一个法西斯分子,他成不了。他是个军事官僚。他的方案不是去赢得工人,而是凌驾于他们之上。
而且,1936年撰写的蓝衣社的训练手册否认与西方法西斯主义有过多的相似之处。它承认:“许多同志认为,我们的组织成立时正值欧洲法西斯主义上升时期;于是,为抵抗日本军国主义及奠定中国社会的基础,我们必须与世界潮流保持一致,并采用法西斯主义;因此我们的意识形态是法西斯主义。”但手册说,这个观点会使人产生误会,因为一旦模仿外国人,必然会使蓝衣社无视中国的特殊条件,从而无法认识到三民主义是适合当时中国国情的完整意识形态纲领。力行社的创始人之一干国勋,在许多年后写道,他对把所谓蓝衣社当做法西斯组织感到愤怒。“我们怎能让敌人诬陷我们的事业,并称我们的秘密组织蓝衣社为法西斯组织呢?”
据干国勋回忆,一些成为复兴社三级组织成员但从未真正介入力行社核心部分的记者和评论家.们,不但完全误解了原黄埔的运动发起人的目的,而且太轻而易举地滥用了“法西斯”这一词语。这些人,包括《动乱的回忆》的作者陈敦正,都被复兴社个别领导人模仿欧洲法西斯的表面现象蒙蔽了。比如在复兴社训练处工作过的陈敦正曾这样形容刚访问德国和意大利旅行回来、带着一副纳粹冲锋队派头的上司滕杰:
滕先生穿了一身橄榄绿色的军装,上身是中山装,打着领带,下面是马裤细裤脚,足登马靴,趾高气扬。腾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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