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先走了。是卞容大为汪琪拉开的车门和关上的车门。在关上车门之前,卞容大还是告诉了汪琪一句他早几年就想说的话:“汪琪呀,你知道你最出彩的地方在哪里吗?在额头——你的发旋,漂亮极了!”
汪琪的回答张口就来:“谢谢!”
卞容大失望极了。这是一般女人回答一般男人的一般性恭维的。卞容大不是一般地恭维,是按捺了几年的心窝子里的话,汪琪不可以这么冒失。汪琪不可以这么冒失,瓜子也不能够这么昂贵,聊天也不能够这么敏感和拘谨,卞容大口袋里也不能够只带三百块钱。今天晚上有多少暗暗的失望啊,生活怎么就悄悄地偷换了约会的主题呢?
卞容大站在公共汽车站,急促地抽了几口香烟,又把它蹑灭了。他刚刚登上公共汽车,就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车钱了。他立刻装出忘记了带包的样子,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把包包丢在皇家百慕大了。”可是包包分明就被卞容大夹在胳膊弯里。还好,司机懒得奚落他。卞容大步行回家,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家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黄新蕾没有睡着,也不问什么,只是拿眼睛斜看着卞容大,意思分明是请他自己说话。卞容大气呼呼地说:“怎么啦?一个男人,偶尔和朋友玩得晚一点,不行吗?现在有多少男人,玩得彻夜不回家?我还要怎么的?啊?今天晚上,心情不好,和几个朋友泡咖啡馆了。瞎聊了一番,就这样。你认为我交代清楚了吗?我可以上床睡觉了吗?”
黄新蕾冷冷地说:“怎么火气这么大呢?谁又没有说你,你还强词夺理干什么?”
黄新蕾说完,紧闭眼睛和嘴巴,身体窝成一团,表示她的厌战。卞容大提着睡裤——睡裤的皮筋断了,为自己的虚张声势感到了羞愧。几个朋友。几个。你怎么不敢说一个。一个,年轻女性,汪琪。
不过,好在今天真的过去了。明天的太阳肯定是新的,这句话看起来好像是格言,其实不是,它就是一个简单的客观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