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做。看点书,陪母亲说点笑话,看看电影,……我还学会了绣花,是请人教的,最近才绣得有一副枕套!”
“你还学绣花吗?”
“为什么不能学?”
“我以为你应酬总不少。”
“应酬是有的,但明九不许我同人应酬。往日还间或到别的地方去吃酒,自从有一次被小报上说过笑话后,明九就说不能再同人来往了。明九总以为这是不好的,宁可包银少点也无害,随便堂会是不行的。母亲说明九是个书呆子,但我知道他的脾气,所以我顺了他。”
忽然在女人话中不断出现“明九”的名字,他愕然了。他说,“明九是谁?”
女人笑了。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说:
“是我当家的,我们是十月间结婚的。”
本来并无心想和这女子恋爱进一步相熟的雷士先生,这时听到这话,却忽然如跌到深渊里去了。仿佛骤然下沉,半天才冒出水面,他略显粗卤的问道:“是去年十月结婚的?”
“是的,因为不告给谁,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报上也无人提过。明九顶不欢喜张扬,这人脾气有点怪,但是实在是个好人。”
“我完全相信,自然是个好人!他也唱戏吗?”
“不。他是北京大学毕业的。原本我们是亲戚。我说到你时,他也非常敬仰先生!他去安徽了,一时回不来。我到三 月底光明方面满了约,或者也不唱戏了,同母亲过安徽去,那边有个家。”
雷士望到这女人的脸,女人因为在年长的人面前说到自己新婚的丈夫,想到再过两三月即可到丈夫身边去,欢乐的颜色在脸上浮出,人出落得更其光艳了许多。
车到新世界转了个弯,两人的身便挨了一下。
雷士先生把身再离远了女人一点,极力装成愉悦的容色,带笑说道:“秋君小姐,那你近来一定顶幸福了。”
“先生说幸福,许多人也这样说!母亲和人说,明九也很幸福。其实母亲比我同明九都幸福,先生,是不是?”
“自然是的。”他歇了一歇又慢慢的说,“自然你们一家都是幸福的。”他又笑,“苦了多少年,总算熬出来了。应当幸福!”
“先生,你说的话使我想起你××上那篇文章来了,你写那个中年人见了女人说不出话的神气,真活象你自己!”
“你记性那样好!”
“哪里是记性好。我一听你说话,就想起你小说里那个人模样神气,真象,怪可怜的。只是你可不是那样潦倒的人。”
“我不是那种人吗?对了。”他打了个哈哈,“你太聪明了,太天真了,年青人,你真是有福气的。到家时为我替老人家请安,问好,这些东西全送给老人家,我改日来奉看,如今我还有点事,要走了。”他见到前面交通灯还红,汽车还不能通过,就开了左边车门下去了。
女人想拉他已赶不及,雷士把车门关上了。女人急命车夫不忙开车,把门拉开,想下车追赶雷士先生。雷士先生已走进大世界的大门,随到一群人拥进闹嚷嚷的人丛中,待到女人下车时,已无雷士先生的影子。
七、大世界
他糊糊涂涂进了大世界,糊糊涂涂跟随那来自城乡各处一群人走到一个杂耍场去,糊糊涂涂坐下,喝着卖茶人送来的茶,情绪相当混乱。喝了一口茶,听到那台上小丑喊了一 句“先生,今天是过节”,他想起他那么匆忙下车似失礼貌,且忘了问这女伶住址,便有点懊悔了。待到那卖茶的送果盘来时,他从皮夹中取出一张一元钞票,塞到“茶博士”手中,踉踉跄跄的又走出杂耍场,走出大世界,到了那先前一刻下车的地方。他估想或者女人还在等候他,谁知找他不见的女人,早已无踪无影。
八、街上
他走到刚才那停车处,这时前面灯又呈出红色,一辆汽车正停在那里,他望到一车中是两个年青男女,坐紧挤在车中一角。他真想跳上车去打这年青男子一顿。然而前面灯一 转绿色,这车又即刻开去,向前跑了,他只有在那路旁搓手。
今天的一切事使这个未老先衰的人头脑发昏。究竟是不是真经过了这种种,他有点疑惑起来了。他在下车时,匆忙中把自己买的几本书也留到车上了。他不能想象这时车上的女人是怎样感想,因为再想这女人,他将不能不在这大路上忍住他的眼泪了。
他究竟是做错了事,还是把事情做得很对?自己也并不知道。
他想,应当在这里等候到天夜,从夜到天明,或许总有一时这个女人会由原地过身,见到他还在此不动,或者就会下车来叫他上车。
他又想回到龙飞车行去,等候那女人坐的汽车回时,就依然要那车夫再送一趟,就可以在她正和她母亲谈说到他时,人就在门外按铃。
……还是回家去好,时间已将近六点,路灯有些已放光了。
他今天,若不出门,则平平稳稳的把这几点钟消磨到一 种经常性寂寞中,这一天也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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