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就有几个人捂着嘴哧哧地笑。老大说,五兄弟倒也直率得可爱,连“采战”这样的话也敢拿到妈跟前来说。老四说,他这是倚小卖小,故意在妈跟前撒娇。老五说,撒娇也轮不到我,下头还有老七呢,我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不比你们……
老五的话音未落,只见瓜尔佳母亲把眼一瞪,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厉声说,你们不要跟我耍贫嘴,五月二十那天谁也不许给我出门!大家一见老太太翻了脸,都垂手而立,再不敢说什么了。这个家里只有老五敢跟他妈顶,老五说,不让出门也不唱戏,我们哥儿几个堂堂大老爷们儿,犯不着给一个傻娘们儿逗乐。瓜尔佳母亲说,放肆!谁是傻娘们儿,你是说我吗?老五见老太太动了真格儿的,赶紧解释说他说的是姓宋的,他是想金家的爷们为一个警察唱戏太掉价儿。瓜尔佳母亲说,我们演戏绝不是冲着宋家,而是为了大格格,她一个当大姐的,过个生日,图的就是个喜庆热闹,她是马上就要出阁的人了,走出金家门儿想听你们唱也听不着了,你们当弟弟的,难道为姐姐就不能卖卖力气,博她个高兴?再说,那天你们的姥姥家也要来人,大格格的同学们也要来,人家都知道你们唱得好,有老祖传下来的功底,都憋着要看呢,你们总不能一个个的打了退堂鼓吧?
瓜尔佳母亲这样一说,大家便没了话,这时在一边一直抽烟的舅老爷站起身来说,你们的妈说得对,演戏就是助兴,让大家都觉得愉快,甭管他是谁,从人格来说都是平等的,这点你们的阿玛就比你们强,你们的阿玛就不像你们这样爱端架子。其实人家宋家的儿子也是有学问,有身份的人,人家有自个儿的专门汽车,还雇了洋司机,用洋人给自己当差,人家的派比你们几个大多了,你们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罢了,还装得很清高。老大说,我们不是清高,我们也不是耍猴的,要我们唱也行,宋家的儿子也得上台。大家都说这主意好,要唱大家一块儿唱,唱都唱,要不大家都不,不唱都不唱。
依着哥儿几个的想法,那个姓宋的三公子是绝不敢上台的,宋家的儿子不上台,金家的儿子自然也就不上台,谁也别挑谁的眼,从外头叫几个角儿来凑一台堂会,把那个警察和他老婆打发了也就算了。
没想到,不几日由宋家传过话来,说宋家的三个公子将一起登台献艺,为金家大格格祝寿。这样一来,就把我的几个哥哥将到这儿了,他们不上也得上了。
五月二十这天家里来了不少人,戏台前搭了棚,园子里摆了二十几个大桌,桌上铺着白桌布,上头有中西点心,水果糖果和一瓶瓶的香槟,葡萄酒,这一切都是舅老爷的安排。舅老爷说宋家公子是新派儿人物,所以咱们也不能显得太陈旧,太中国了,得让人家看看,我们金家的老爷子也是留洋回来的先辈,在观念和做派上一点儿也不落后。二娘张氏对这些很不满意,她说,这叫什么呀,白嚓嚓地铺了一院子,没点儿热乎劲儿,哪儿像是过生日……
平日耀武扬威惯了的北平警察总署署长宋宝印,这日也变得极为谦和,为了向金家靠拢,特意穿了长袍马褂,在胡同口就把警卫打发回去了,自己只带着太太和儿子们进入金家,怕的是金家人看见穿警服的反感。随同宋家人进门的还有四抬礼盒和一百盆玫瑰,玫瑰是宋三公子给大格格的生日礼物,红艳艳的花朵将戏台围了几个圈,一时园子里立即花团锦簇地火爆起来。宋家的三个儿子一律的西装革履,腰板笔直,没有洋场恶少的影子,倒很有德国党卫军的做派,使不少前清遗老们眼界大开。三位英俊倜傥的青年在院里一出现,立时就把我那一群吊儿郎当的哥哥们比得没了颜色,二娘直纳闷,他一个破警察怎的就能生出这般齐整的三个儿子。父亲说,老倭瓜也有串秧的时候,何况是人。舅老爷很得意,说这一切只能说明他的眼力好,以后他的所有外甥女的婚事都由他包了,他命中注定就该是外甥女们的月老。亏得我们的舅老爷没有活得地久天长,否则我们的下场都将和大格格一样,还是我母亲说得对,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干好事。
瓜尔佳母亲和爱打枪的宋太太坐在主桌,寿星老大格格是今日主角,也被安排在她母亲和宋太太中间。宋太太短而胖,一脸的横肉,一身的珠光宝气,大约是怕金家看不起她,所以把值钱的真货都披挂出来了,坐在瓜尔佳母亲和大格格旁边光芒四射,整个的一个喧宾夺主。宋太太为了表示自己快乐就不住地大声笑,主动地跟瓜尔佳母亲说话,一口响亮的东北腔在人群中飘荡,无论你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她的声音。瓜尔佳母亲很有分寸地应酬着,礼貌地保持着距离,这样一来反显得有些木讷呆板,有些不知所云的被动。宋太太将大格格使劲往身边拉,攥着不放,嘴里不住地夸赞大格格是三春的牡丹,月里的嫦娥。这些俗不可耐的比喻,清雅的格格怎受得了,只说是还要去扮戏,借故从宋太太身边走脱了。有人看见,大格格离开宋太太的时候,手上多了个镶着巨大绿翠的戒指,也有人看见大格格没走到后院,就把那个戒指给了厨子老王。那天,厨子老王为大格格喊好儿就分外的卖力。
父亲和警察署长及舅老爷在另一桌,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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