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一个工人大老粗,又没钱又没权现在在哪儿吃得开叫得响?老头子,放清醒一点,不是lib?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了!陆尼古犟着说;刘板眼还不是个工人。尽管当了个小科长,也没转干还不是工人,十几年都撅着屁股翻砂,工人味还跑得掉?在去医院途中的争论几乎使吴接芬再度昏厥。陆尼古怎么如此不开窍!居然还拿转干不转干来衡量一个人的深浅。刘板眼之所以被取绰号板眼,就是因为他有能耐有本事,心眼活眼头亮嘴巴甜啊!他的命好,根子落在了国家大型钢铁企业。一搞改革开放,他就承包了工厂附属企业又参加竞选受聘担任了供销业务科科长。他家里的罐装青岛啤酒喝不完,微波炉都有四只多得没办法用,小轿车换代了两次。刘板眼他这是什么意义上的工人啊!他那架式,如日中天,老工人管得住他?吴桂芬毫不动摇地吩咐:就说我死了!让桥桥来!无辜的陆尼古坦然地面对着大儿子陆武桥,剥着带壳的花生喝小黄鹤楼酒。酒水喂得滋儿滋儿响,花生也剥得咔嚓咔嚓响,房间里的人一时间都无话,都呆呆听着这声音。近年来陆尼古和吴桂芬在对待儿女的问题上发生了原则性的分歧,陆尼古认为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自己拿点退休工资,喝点革命小酒,打点居委会组织的麻将,交点老工人朋友,如此安度晚年就行了。而吴桂芬认为全家一条心,黄土变成金。认为幸福不会从天降。要想陆家人人过得好,必须父母护儿女,儿女敬父母,大家拧成一股绳。寂静中鸽子飞回来了,在阳台上咕咕地叫。陆建设拿一只掉了漆的搪瓷碗装了半碗玉米粒去喂鸽子,陆武桥说:我来。陆武桥推开阳台门,鸽群扑扑地飞了起来。陆武桥楞了下,他不相信家里的鸽子会生疏他。鸽子包括这用角铁钢筋焊成的鸽子笼都是当年他亲手抱来亲手做成的,结婚后他把它们都移交给了弟弟陆建设。当年的青工少年郎有一只钟爱的鸽子叫点点,点点带着鸽哨在武汉的上空飞呵飞呵,它寄托了少年郎的多少痴情和幻想。喂完鸽子,陆武桥将那只印有"江岸车辆厂第三食堂"的搪瓷碗哐啷扔在装玉米的塑料桶里。陆建设阴阳怪气地笑起来,用摹仿崔健的嗓音喝道:啊朋友怎能忘记过去的好时光-吴桂芬用力拍了拍床沿,说:嚎丧啊小工贼!陆建设的歌声顿时转变为无声的但节奏感极强的摇晃。吴桂芬望着陆武桥,目光灼灼,说:给一句话吧,你到底管不管掌珠的事还有建设的事?陆武桥笑笑,说:妈说让我管我敢说不吗?气氛缓和过来之后,陆武桥去上厕所。他把自己关在厕所里静静坐了一会儿。他惦记着自己那边的三个贵客和餐厅的情况,惦记着生得太漂亮的妹妹陆武丽,还惦记着几笔别的生意,还惦记着前妻身边的女儿陆苇。他想他如果熬到敢说不的那一天就好了。要说四十周岁的陆武桥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理想的 话,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