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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我和高中朋友聚会,大家久未相见,喝了很多。

    我醉得厉害,虽然没有到不能走动的程度,但眼前所见已经变得光怪陆离,和平常很不一样。

    我在回家的路上走着,半道上碰到了乙彦。在我们这个狭小的城市里,这种事经常发生,在马路不期而遇,或者站在书店里翻书时有人向你打招呼。这种时候,大家总是问候一声便擦肩而过。

    那天晚上,我头脑昏昏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乙彦迎面走来。

    “呀!”

    在要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大声叫住了我。

    “哎呀呀,乙彦君。”我说。

    “怎么回事,喝醉了?”他问。

    “去喝茶吧。”我说。

    “风美,现在是晚上两点呀。”他笑道。

    我提议:“去美仕唐纳滋如何?还没去过那里呢。”

    “太远了。这样吧,我给你买罐饮料,就在路边喝,怎样?”

    “那多难看。”

    “挺好的,只有夏天才能这样呢。”

    “也行。”

    夏天也已过半,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即将渐渐逝去,让人生出几分伤感。

    我们在路旁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大麦茶,两个饮料罐咕噜噜滚出来,大得令人惊讶。

    我们坐在路边拉下了卷帘门的店铺前喝开了。汽车飞驰而过,每当有卡车路过便带给我们一阵震动。

    “坐在路边太棒了,有现场感。”我说。

    “夜的感觉很新鲜。”

    “住在路边的家伙每天都有这种视角啊。”

    “也许吧,不过每天这样还新鲜吗?”

    突然停下来,用一种与平常不同的态度观察眼前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世界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绵延的街灯比平常更高,仿佛逼近了天空,车灯也变得格外色彩斑斓。

    汽笛声。

    远处的狗吠。

    路上的嘈杂。

    人声,脚步声。

    吹过卷帘门的风声。

    空气的温热,散发着白昼余温的柏油路,正在远去的夏日的气息。

    “情况怎样?”我问。

    “不好。”他一把握紧我的手。

    “好痛。”

    “所谓不好,就是这样痛。”

    “你真是孩子。”我说,“对萃,你爱到怎样的程度?”

    “嗯……”他边喝茶边说,“看这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面孔,都像萃。就是这样。……有这么一首歌吧。算是剽窃吗?”

    “说得不错。”我说。

    “可就是处不好。”

    “没关系。”

    “不安啊。”

    时间静止了。

    我想上帝慈爱的目光一定眷顾着这里,这平静的、永恒的、夜的峡谷。

    这夜像萃。

    我们在白天想到的夜是模糊的,很平常,然而一旦它真的临近,一旦触摸到它的肌肤,你便能感到它的巨大和纯净有着难以抗拒的力量。

    “在那边,我有几个喜欢游艇的朋友,其中一个好酒,年龄比我大很多。在波士顿时,有一次他同我们一起喝酒。在初次见面的朋友面前,萃与平时不同,显得和我异常亲密,努力扮演一个忠实恋人的角色,那种时候我会产生错觉,心想,瞧,第三者一在场什么矛盾都缓解了,我们还是可以相处得很好的。是这样吧?”

    “很理解。”我说。我知道,这种情况只出现在令人相当不安的恋爱中,但我没有把这层意思说出来。“呼”地吹过的晚风被高耸的楼群包围着,像困在封闭世界里的鱼。

    “可是,那个熟悉大海的朋友并没有被蒙蔽,那些家伙的感觉异常灵敏,他们善于洞察事物的本来面目。萃说困了,想睡觉。待她回去后,朋友对我说:‘你在和一个可怕的家伙交往呢。以前,我们在海上常常遇到类似的东西,在你泄气、失败、胆怯的时候,它会把你诱到海底,这种东西只有年轻的时候看得见。年轻的时候,危险的女人都有那样的眼睛,那是一双连自己都不明白何处是目标的妖魔的眼睛,和我们在海上见到的一样。’啊,果然如此,我听了这话后便这样想。”

    我点着头说:“你好像什么都很清楚。”

    乙彦也点头。

    在盛夏的午夜,闭上眼,仿佛听到一种悄然行进的脚步声。我久久地坐在路边,默默倾听着。

    我和萃坐在街道尽头河边的土堤上吃着面包。

    “盛夏也快过去了。”萃说。

    我们并排坐着,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嗯。”

    耀眼的阳光将我们屁股下的水泥地烘晒得发热,一切都反射着雪白的光。河水发出激烈的哗哗声。

    “阳光一强,眼睛就睁不开,像睡了似的。”

    萃伏在我的背上说。她的头又小又暖,像掌心的小鸟。

    “闷热难受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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