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职业的人道主义者经常聚会。我过去表现极好,当然受到欢迎。进去之后,我不动声色地发出咒语:“他妈的!”或只说:“妈的……”您应当知道,这些人道主义的“初入教者”是如何腼腆。一时举座木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彼此面面相觑,接着一阵哗然,有的逃出咖啡馆,有的愤然耳语,却不听别人发表演说。人人前俯后仰,如同魔鬼淋了圣水般乱成一团。
您一定觉得这很幼稚。但这类玩笑可能有更严肃的道理,我想打乱游戏,特别是消除我的好名声。一想到这些恭维,我就怒从中来:“一位像您这样出色的人物……”人家客客气气地对我说,我却脸色变得煞白。我不要他们的尊敬,因为它没有普及;而既然我不予接受,那也“普及”不了。那么就不如连审判带好评一律抹上可笑的色彩。无论如何,我得释放出那压迫得我要闭过气去的感觉。我到处陈列外表华丽的“时装模特儿”,为了揭示它肚皮里的货色,就得打碎它。我想起某次要与年轻的实习律师一起开一次座谈会。律师公会会长把我吹得天花乱坠,我受不了啦。我以惯常的激情开始演说,这类“订货”我张口便有。突然,我提出要以混淆是非的办法来进行辩护。我指出:现代“宗教法庭”在混淆是非方面已登峰造极,它总是将盗贼和正人君子放在一起审判。将前者的罪行算在后者的账上。不要这样做。我的办法正好相反,应当为盗贼辩护,同时论证那正人君子有罪。这正人君子便是律师。我说得详细:
“假定我愿为一位值得同情的公民辩护,比方说,一位因情妒作案的杀人犯。陪审团的诸位先生:这位被告天性善良,却因男女之情备受煎熬,这ib.当中令人愤慨的因素实在微不足道。假如此人站在围栏的这一侧,坐在本人现在的席位上,岂不是要严重得多?这边的人无善良可言,而且也未因受骗而痛苦。我现在很自由,不受你们严厉审问的约束。可诸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一名类似天之骄子的公民,也是一个淫棍,发起脾气来不亚于埃及法老,还是一条懒虫。我没杀过人?固然还没杀。可有些颇有功德之士,我不是坐视不救么?大概有过此类案例。大概我还要重犯。而眼前这一位,请仔细端详,他决不会重犯。他现在还为自己的罪过感到意外呢。”听了这番宏论,年轻的同行们不知所措。稍后,他们发出略带嘲弄的笑声。待到我做结论时,我振振有词地大谈人性和假定应有的人权,他们这才放了心。这也说明“习惯成自然”嘛。
我一再做这些无伤大雅的荒唐事,最多不过让舆论导向有些变化。没使它信服,尤其是让我信服。听众一般表示惊奇,感到困惑,有些抵触(跟您差不多,请别否认),所以我无法平静。请看:责难自己并不能洗刷自己。要么我本来就是无罪的羔羊。自责得讲方式,我设计颇费时间,而且不到完全自在的分上还设计不出。至此,我身边的人仍不免觉得好笑,我凌乱的抗争不足涤荡其中的好意和友情,这令我不快。
现在我觉得大海在涨潮。咱们的船就要开动,天色已暗。看,高处白鸽聚合成群。它们相互偎依,几乎停止了翱翔,夕阳正在西下。咱们还是安静下来,观赏这有几分凄惨的晚景吧。不行吗?对我的话有兴趣?您真老实。何况我真会引起您的兴趣呢。关于感化法庭法官,且容后表,我先说说纵欲和地牢的事。
亲爱的,您弄错啦,船行驶得很好。不过这须德海是一汪死海,或几近死海。它的海岸平坦,又笼罩在雾里,真不知道源于何地,终于哪方。因此,咱们是在毫无标志的情况下航行,无法判定航速。总之是在前进,一切毫无变化。这哪里是航行,简直如在梦中。
当年在希腊群岛,我的感觉正相反。新的大岛小岛不断在天边显露。那连树影儿也没有的弧线勾勒出了天际,那满是岩石的海岸突现在波涛之中。没有朦胧的景象,在清晰的光照下,一切都是“标尺”。从一岛到另一岛,从缓缓行进的小船上望去,仿佛是在跳越;无论白昼黑夜,我们跨越轻浅明洁的细浪,在欢声笑语和无尽的白沫簇拥下前进。那以后,希腊本身在我的心目中已漂向远方,不停地漂泊到我脑海的边际……唉,说到这里,我也“漂泊”起来啦,我变得多愁善感!亲爱的,打住我的话头吧。
喏,您去过希腊吗?没有?也好!请问咱们在那里能做什么?那里需要心地纯净的人。要知道,那里朋友们手牵着手,成双成对漫步街头。确实如此,女人待在家里,成年男子蓄着胡髭,颇有尊严地逛着马路,手指与友人的手指紧紧握在一处。东方也时有此情此景?那很好。可请问:您会在巴黎街头拉着我的手吗?哦,我是开玩笑。咱们有一套礼仪,厚厚的“油垢”弄得我们极不自然。登上希腊诸岛之前,咱们得好好洗个澡。那里的空气是无邪的,大海和享乐都明净无瑕。而咱们……
让咱们坐在这种“横渡大西洋”的船上。好大的雾!我想我是在被押往土牢的路上。没错儿,我会告诉您是怎么回事。挣扎一番之后,我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但此种努力归于徒然,于是我决心远离男人的社会。不,不是那意思,我没有寻找荒无人烟的岛屿,那已不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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