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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在两个耳孔插上栀子花并在两手的指头安上脚蹼,说不定会有几个人回头。但也不过尔尔。走上两三步就都忘个精光。他们的眼睛什么也没看,包括我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彻底成了空壳,说不定再不可能给任何人以任何东西了。
双胞胎在等我。
我把超市的褐色纸袋递给其中一个,叼着烟进浴室淋浴。香皂也没打,一任喷头冲洗,茫然盯视瓷片墙壁。电灯没开,黑暗的浴室墙壁有什么往来彷徨,俄尔消失。影子。我不能触摸不能唤回的影子。
我就那样从浴室出来,用浴巾擦罢身体,歪倒在床上。珊瑚蓝床罩刚刚洗过晾干,一道褶也没有。我一边对着天花板吸烟,一边在脑海中推出一天发生的事。这时间里,双胞胎切菜、炒肉、煮饭。
“喝啤酒?”一个问我。
“啊。”
穿208衫的把啤酒和杯子拿到床前。
“音乐?”
“来点好。”
她从唱片架上抽出亨德尔的木箫奏鸣曲,置于唱盘,移下唱针。
唱片是好几年前一个情人节女友送给的。炒肉片的声音如通奏低音一般加进木箫声和中提琴声和羽管键琴声之间。我和我的女友有好几次在放这张唱片的时间里做爱。唱片放完、只有唱针唧唧吱吱转动之后,我们仍不声不响地久久抱在一起。
窗外,雨悄无声息地洒落在黑暗中的高尔夫球场上。当我喝完啤酒,汉斯马尔廷吹完F大调奏鸣曲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饭做好了。晚饭桌上我们三人一反常态地寡言少语。唱片已经转完,除了雨打房檐声和三人嚼肉声以外,房间别无其他声响。吃罢饭,双胞胎收拾餐具,在厨房烧咖啡。三人又喝起热咖啡。咖啡像被赋予生命一般芳香扑鼻。一人起身放唱片。“甲壳虫”的《橡胶灵魂》。
“没买过这种唱片呀!”我惊叫。
“我们买的。”
“你给的钱一点点攒了起来。”
我摇头。
“讨厌‘甲壳虫’?”
我默然。
“遗憾呐,以为你喜欢呢。”
“对不起。”
一个站起撤下唱片,小心拂去灰尘塞进唱片套。三人陷入沉默。我叹息一声。
“不是那个意思。”我解释说,“只是有点累,心烦意乱的。再听一次。”
两人对视一笑。
“用不着客气,你的家嘛。”
“别介意我们。”
“再听一次好了!”
最终,我们边听《橡胶灵ib.魂》——两面都听了——边喝咖啡。我的心情多少得以舒缓下来。双胞胎也喜滋滋的样子。
喝完咖啡,双胞胎量我的体温。两人左一次右一次瞧体温计。
三十七度五,比早上高半度。脑袋昏昏沉沉。
“刚淋浴的关系。”
“躺下好了。”
言之有理。我脱去衣服,拿起《纯粹理性批判》和一盒烟钻进被窝。毛巾被有一点太阳味儿。康德依然那么出类拔萃,香烟却有一股用煤气炉点燃报纸卷的味道。我合上书,漠然听着双胞胎的话声,听着听着,像被拖入黑暗似的闭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