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拜访了寄养朝人的亲戚家,那天他因为感冒没去上学。
“你去一趟朝人家,帮我把今天的复件交给他吧。”
正要回家时,老师从教室出来叫住了我。这份复件是让家长确认能否出席三星期后的教学参观。
特殊班教学参观的意义和普通班有些不同。以前我曾问过老师:
“大家几乎都没法学习,这样怎么进行教学参观?没必要让家长来看了吧?”
老师一边看意见箱的信件一边回答我。我们教室后面设置了一个专门的信箱,学生们每天会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写在信上投入信箱。那些没法写字的学生则让会写的孩子代写。
“我想让大家看到这些有缺陷的孩子在课堂上是多么努力。即使学得不好也没关系。他们在某些方面是比不上普通孩子,但如果他们在课堂上争先恐后地举手回答问题,不是很让人开心吗?”
从她言词间,我似乎可以感受到教育这些有缺陷的孩子是多么的不易。无论教多少遍,他们还是没办法自己去厕所,一天到晚吵吵闹闹,怎么喊都停不下来。每当她陷入绝望时,孩子们在教室一起生活的场面大概已升华为她心灵的一种救赎了吧。
“但是老师,我和朝人家肯定谁都不会来的。”
老师听到我的话,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我拿着复件往朝人家走去。其实我一次也没去过他家。我知道他家的地址,有时会从前面经过。朝人似乎不怎么愿意我去他家,我没问过原因。
我拿着复件按响了他家的门铃。那是座普通的民宅,门牌上的姓和朝人并不相同。大门开了,走出一个阿姨。看到我她有些疑惑。
“你是……”
“我是朝人的朋友,老师叫我带东西来。”
她会意地点了点头,让我到里面去。我想到朝人的境况,对是否进去颇为犹豫,最后还是走进门去。
那里生活着普通的一家人。客厅里摆放着沙发和电视机,还开着空调。朝人睡在二楼一间简陋的房间里,但似乎并没??有睡着。看到进去的人是我,他虽有些慌张,但还是很开心地说:
“你是来看我的?”
这家人有一个上中学的哥哥和一个上小学的妹妹。门外传来了孩子上楼的脚步声。
我把这天学校发生的事和老师说的话一一告诉朝人。不一会儿,房间的门打开了,阿姨走了进来。
“你留下来吃晚饭吧?”
就算回去了,伯父伯母应该也不会给我吃一顿像样的晚饭。于是我接受了邀请。
“朝人也下来吃晚饭吗?”
“嗯。”
“既然知道朋友来了,还是把身子擦一擦吧。”
阿姨有些得意地对朝人说,并向我解释道:
“出了一身汗,想给他用毛巾擦一擦,可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肯脱掉衣服。真不知拿他怎么办。”
阿姨走出了房门。
“你感冒病倒前又替别人转移了伤口?”
朝人想了想,点点头。八成是转移的伤疤还留在身上,所以不愿意脱掉衣服吧。
在饭桌上,我和朝人并排坐在一起。家里其他人好像已经吃完了。坐在饭桌上的只有我们两个。
感觉这个家里只有朝人显得格格不入。如果是在其他人家里,可能不会在意到我们的存在而像平常那样举动。
朝人不对家里任何人开口,而这家人也不怎么跟他搭话。他看起来像一滴墨斑——明丽的风景水彩画上沾上的一滴黑色污斑。
“这孩子太倒霉了,你知道吗?”
阿姨坐在我正对面,她家务做的差不多了。他感觉到朝人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倒霉?”
“啊,这样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做了手术好不容易才逃过鬼门关。他被他妈用菜刀砍了。”
阿姨说起这些话来就好像是在说一些事不关己的闲谈,类似于一个主妇刺死了丈夫,还企图把孩子一起杀掉这样的市井传闻。
朝人就在我身边,可她还是没完没了,说什么这个故事多么悲惨啊,又告诉我朝人的母亲是个普通主妇。
我揪住她的脖后根,恶声恶气地警告她不准再讲这样的话。
我几乎是被赶出了家门。我一边想着朝人父母的事一边往伯父伯母家走。周围很黑,只有零星几盏街灯。我穿过阴暗的小巷,那里有一家欠了一屁股债的街边工厂,厂主已经不知所踪。巷子里还有一具狗尸,躺在那里已经好几天,到现在也无人清理。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潮湿的冷风挟来阴沟里的阵阵恶臭。
不知怎的,我想起了父亲。为了把伤转移到他身上,我去过好几次他住的医院。但是对睡在病床上的父亲,我连半径三米以内都不想靠近。
每次接受了别人伤口的朝人都忍着痛走进病房,摸一下那家伙露在被子外面的脸颊。从里面出来时他已经不再喊痛了。痛楚和正在愈合的伤口都一并转移给了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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