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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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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踏上台阶敲了几下门。等会儿里面传出脚步声,随之听一个男人沙哑的本地口音:从集上割肉回来了吗?高田回应:没割肉买了鱼。里面男人的声音:买的什么鱼?高田回应:偏口鱼。苏原觉得这回答很古怪,高田何曾去集上买回什么偏口鱼?

    门开后,显出一个矮小身影。暗中看不清面目,但苏原能分辨出是个上岁数的老人。高田和苏原走进院子,门又被关上了。屋门是敞着的,里面有微弱的灯光。高田和苏原走进屋后,那老人便在外面将门关严,自己留在院里。

    穿过堂间走进右侧的一间住屋,苏原看见一个青年人斜倚在被窝里。油灯下,他的脸色极其惨白,像糊上一张白纸,由此也显出一副清朗模样。青年人见了高田连忙欠身招呼说:“恩人来了?”说完又将目光转向苏原。高田介绍说:他是你的同胞,是医生,今天请他给你看看伤口。你这几天感觉怎样?”青年人说:“愈来愈好,伤口已收了疤。”

    青年人脱下上衣,苏原见他的胸部缠绕着纱布,纱布很干净,没有血迹。苏原看了高田一眼,便走近炕沿,伸手在青年身上一层一层往下解纱布,当纱布完全脱下来后,他看到青年人的左胸上有一块鸡蛋大小的圆疤,这位置让苏原惊讶不已,他问道:“是枪伤吗?”青年人说是。苏原又问子弹是从前还是从后射进去的?青年人说从背后。苏原又让青年人转身让他看,果然看到一块比胸部那块略小些的疤痕。从前后这两处对应的伤口看,子弹无疑穿过了心脏,而这个青年人竟没有死,真是不可思议。

    高田说:“他是被日本人枪决的,那时候你我都在现场。”

    苏原吃惊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高田说:“你应该记得的,那个村庄那次夜袭,第二天白天五个中国老百姓做为嫌疑犯拉到村外河堤上枪决……”

    这件事苏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转向青年人问道:“你就是被日本人枪决的人吗?”

    青年人说:“是。”

    他又问:“那你怎么又活过来的呢?”

    青年人指指高田,说:“是恩人救了我。”

    苏原质疑地看看高田。

    青年人又说:“枪响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看见的头一个人便是为我治伤的恩人。”

    苏原问高田:“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高田说:“我已对你说过,我是反战的日本人。”

    苏原说:“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他真的是从枪口下活过来的?”

    高田说:“正是这样。”

    苏原不语。

    高田说:“我知道你还不相信我,是啊,一个深晓人体构造的医生怎能相信子弹穿过心脏而未导致死亡?问题是子弹没有穿过心脏,是擦着心脏下端的边缘穿胸而过,就这样。”

    苏原紧盯着高田:“你是说射手的瞄准出现偏差?”

    高田摇头说:“日本兵个个枪法很好,又隔那样近,哪会出什么偏差呢?”

    苏原说:“可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击中心脏?”

    高田没立即回答,他说:“这个问题我们另找时间谈吧,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得太久。”

    高田转向青年人说:“你的伤已经不需要再治疗了,今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尽管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问你的名字,可我们俩是有缘份的。你说是吗?”

    青年人眼里聚了泪,在灯光下闪亮,他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

    高田伸手拍拍青年人的肩,声音低沉地说:一不要说这样的话,日本人杀死的中国人无计其数,罪恶深重,我所做的不能弥补其万一啊!”

    苏原的心被高田的话触动,可他没说什么,只是向青年人问道:“你要回自己的村子吗?”

    青年人摇摇头,说:“我已经回不去了,村里人都知道我被日本人枪毙了,我已经‘死’了……”

    苏原一怔,又问:“那你又能到哪里去呢?”

    青年人说:“我想好了,我要去参加抗日队伍,打日本鬼子。日本人刚打过来的时候,村里许多青年人都投奔了抗日队伍。我没去,我胆子小,心想老百姓万般不如个平安。可想平安日本鬼子不给平安。那天夜里听见枪响我连大门都没敢出,日本鬼子硬是说我给抗日队伍通风报信,拉到村外去枪毙。‘死’了一回,我现在倒不怕死了,真的不怕了,你信不信?”

    走在街上,苏原耳畔仍回响着那个死而复生的青年人的话:死了一回,我现在倒不怕死了,你信不信?他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因为他没像他那样“死”过一回。可是在内心,他倒真的希望能像青年人那样死去一次,用死洗刷尽身上的屈辱,然后迎来心中企盼的涅槃。

    北野弈棋时卜乃堂翻译官正在隔壁,他听见高田向北野报告要和苏原一起去查看痢疾,顿时暗喜。他喜的并非痢疾而是苏原的妻子牟青,他想趁苏原不在时到她那儿去。

    也许唯有汉奸卜乃堂心里明白:当初他坚持将并非是医生将苏原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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