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撒尿捡小钱,算我走运。三天前,我连想也没想过离开这儿呢。准是那辆往南开的火车动了哪根弦,害得我在大野地里躺了半宿……树挪死,人挪活。再说,老天爷又给捎上这么个宝贝疙瘩,够乐一阵子的。我白华离开这儿也没你们的安生日子过,堂堂主任的千金被拐跑了,哈哈,又是一台戏。
“这事嘛,我可以帮点小忙。”我说。
“白华,你太好了,我早知道你会帮忙的……”
“听着,今晚十一点在东站门口等我,我先去办点事,晚上见。”
西站候车室门口,三五个小贩蹲在墙根,没精打采地吆喝着。一个老瞎子用棍子哒哒地敲着水泥地面,慢慢地从我跟前蹭过去,蛮子用破草帽遮住脸,正缩在墙角打呼噜。
我打掉他的草帽。
“醒醒。”
“妈的,谁呀?噢,华哥。”他打了个哈欠,直直腰,拣起草帽扇着风。“这鬼天气闷死人。”
“今晚十点,在小铺门口等我。”我压低声音说。
“日子咋提前了?”
“今晚上看样子有雨,再说,我打算夜里离开这儿……”
“走多长日子?”
“也许三五年,也许一辈子。”
“华哥,我跟你走。”
“不行,”我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说,“我走后,这里的家当都归你。”
“连小四?”
“对。”
蛮子的小眼珠都亮了。“多谢华哥!”
吱的一声,一辆绿色小轿车刹住,铁门拉开了,车子开了进去。
“谁的车?”我问。
“林东平林主任,呸!”蛮子朝车的方向啐了口唾沫,做了个玩弄的手势,“上回你捅了他的马蜂窝,这账他还没跟你算呢。”
“我得先跟他算。”
杨讯
站台上,我和林伯伯默默地吸着烟。
风拖着乌云缓缓移动。纸屑飞舞,和尘埃一起打着旋,沿着长长的站台飘去。这个城市突然变得十分陌生。往事似乎被这堵高墙隔开。我就像一个途经这里的旅客,走到站台上,抽一支烟,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在汽笛和铃声的催促下,重新爬上车厢。
广播器吱地叫了一声,响起女播音员特有的那种催人入睡的声音,列车进站了。随着车头的喷气声,一个个车门的扶梯砰砰地放下来,上下车的旅客叫嚷着,挤成一团。
“这儿太吵,咱们到车里坐一会儿。”林伯伯说。
我前后张望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你还在等谁?”
“没有。”我不知在回答他,还是自己。
我们坐在汽车的后排座上。
“老吴,”林伯伯说,“你先走吧,我自己开回去。”
吴胖子应了一声,摘掉手套,拎起小包,端着茶缸子,一摇一晃地哼着小曲走开。
“小讯,我理解你的心情。”林伯伯打破了沉默。
我把目光转向窗外。
“你给家里拍电报了吗?”
“没有。”
“该让妈妈早点知道。”
“没必要。”
“你太不通人情了。”
我扭过头。
“对。这是从你们身上继承来的。”
“我们并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更可悲。”
“为什么?”
“你们不配做一个模范官僚。”
“小讯,太放肆了!”
“对不起,我并不想和您吵架……”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站台奔跑,朝每个窗口张望。我砰地推开车门。“肖凌——”
她停住了,慢慢地转过身来,站在那里,我迟疑了一下,冲了过去。
“我来晚了。”她说。
“不,肖凌……”
她从书包里掏出蓝皮笔记本。“带上吧,我答应过,等车开了再看。”
我默默地接过本子,紧紧抓住,好像怕被风吹走似的。
广播器响了:“……马上就要开车了,请旅客们上车……”
“肖凌,我……”
她摇摇头。“别说话了,好吗?”
我们默默地注视着。她皱着眉,鼻梁上出现了几条浅浅的皱纹。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溶化了,这个过程如此突然,远远超过了我的适应能力。
“上车吧。”林伯伯在我背后说。
我们转开身。“介绍一下,林伯伯,肖凌。”
肖凌大方地伸出手去。“您好!”
林伯伯尴尬地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握住她的手。“唔,我们本来早该认识了。”
“现在也不晚吧?”
“不晚,不晚。”
铃声响了。
我踏上踏板,把手伸给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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