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天,”他说,“大家到你公寓里去开派对,也就是你的沙龙,大家怎么说?”
“他们怎么说?他们自己约的,我怎么知道他们怎么说?”她想了好一会儿,“他们说,他们要到丝蒂莉那儿去。”
“如何?”
“天才。”
丝蒂莉从开幕那晚开始,生意就好得不得了。星期天到她家吃白食的人,大部分都投资了五百到五千不等的金额,不只开幕当天来捧场,每个星期都会来好几次,流连忘返。她从来不花钱搞宣传,但报纸上一天到晚都看得到免费的美食家推荐。这当然是有道理的。纽约最有趣的人,都是丝蒂莉的常客,都喜欢在这家餐厅的吧台上高谈阔论,消磨一个晚上。
当然也有作家闻风而来。这种人是她星期天派对的主干,也是她的最爱,不只是因为她重视他们的作品,更是因为这种人多半谈笑风生,讨人喜欢。缺了原创性,就不可能是第一流的作家。演员一部戏可以吃一辈子,一遍一遍地诠释,一点一点地进步。演员的笑话也不错,听一次也就差不多了;但是,作家,天生就被迫要不断创新。
演员上门来,她也很高兴,因为大家都欢迎这种人;他们是装饰品,容易吸引大家的目光。她也会招徕政客,地方的,全国的,还有联合国里面的一些小代表。但是,华尔街、麦迪逊大道的人,就不怎么来了。到这里的正经女性以及抽高级雪茄的老烟枪,也很罕见。高阶警官跟黑道大哥,不时来这里打打牙祭;大都会或者是洋基队的球员,偶尔造访。还有律师。律师,哪都去。
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哪个员工在搞鬼,哪个供应商想占她便宜。她知道怎么管理厨房,避开卫生局的罚单,也知道怎么打混摸鱼,令检査人员的目光转到不严重的小缺点上。她不断更新菜单,取消大家不要点的冷门菜色。她赚大钱,第一年,她还清所有投资者的资金,六个月后,再付给他们一倍。盈余她都拿去定存、购买国库债券,合约期满前六个月,她把整栋建筑都买了下来。从此之后,没有人能涨她的房租,没有人能赶她走,丝蒂莉永远是丝蒂莉。
她长得真好看。她每年都胖个几磅,几磅而已,多半就随它去了。但是有一次,就在她动用选择权,把整栋建筑买下来之后没多久,她突然发了狠心,厉行欧普拉式减肥法,一口气减掉好多磅肉。她当然还是穿不下三号洋装,但是,她的体型已经跟一般人没有什么差别了,每个人看到她,都惊讶不已。
她很快就发现,一下子瘦太多,脸就没有以前那么珠圆玉润了,从此她的五官缩进一张没肉的脸里,显得有些苍老,鼻子、嘴巴看起来都太大了。过去胖嘟嘟的样子,还比较可爱。有一天,她盯着镜子看,那张脸,安在她已经瘦得差不多的身体上,依稀在圣母院的外墙看过。没错,她的模样像煞了歌德建筑上的怪物。吃沙拉不加酱,看着意大利面流口水,就是为了把自己搞成这副怪样?
她的体重又回来了,还多了几磅,她觉得这样比较好,从此之后,她不再提减肥二字。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她依旧坐在那张特制的椅子上,喝第一杯夏多娜水花,她一晚总要喝个四五杯,才会尽兴。她向进门的顾客打招呼,朝每个人笑笑,少数的熟客,还会得到她的亲吻。每晚的位子全部被订光,她只留两桌,不好意思让忘了订位、快要饿死的常客枯等。(有一次,一位获得普立策奖的小说家,也是星期天派对的老面孔、投资五千元的赞助者,从美国西岸飞回来,一路冲进丝蒂莉,结果发现餐厅客满。“嘿,没有关系。”这位仁兄异常坚持,“我在吧台坐坐也行,你知道我要干嘛吗?我通常都喝加料马丁尼,不过,今天我要多加橄榄。”她让他在吧台吃了一顿大餐,自此形成潮流;几个老朋友,如果是一个人来,只肯坐吧台用餐。但她还是留两张桌子,以防万一。)
微笑、点头、亲吻。对城外人一视同仁,因为他们的钱跟纽约客一样,没有差别,更何况,她只认带他们来的人。一半的老客人以前都是城外人,直到纽约混进他们的血液,成为他们的一部分,而他们也成为纽约的一部分为止。
两个穿着运动夹克的人进来了。其中一个她见过几次,不知道是现役的,还是退休的警察,但只要一分钟,她就可以想起他的名字。“吉米。”她说,“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他的同伴风度翩翩,看起来几分眼熟,服饰华贵。他朝她笑了笑,这次连一分钟都不必。“法兰!你精神极了,可你最近躲哪儿去了?你在西雅图的时候,我还比较常看到你。”
“波特兰。”
“没有差别啦。真高兴见到你,法兰,还有你,吉米。希望两位有订座……”
“八点,两位。”法兰·巴克伦说。
“比两点安排八位要简单些,前两天可真忙,好晚了,还有人上门,我不想费事,直接叫他们滚蛋。去马德里,我说,他们那里再晚也有吃的,跟回家一样。他们还以为那是家餐馆,想知道怎么去。在西班牙呢,我告诉他们。先走到巴黎,再右转。菲利普,好好招呼吉米跟局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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