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需要好好睡一觉,她可能是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的。说不定他在打扫酒吧跟妓院的时候,她还在派对流连;说不定他在大吃蛋卷的时候,她的伴侶才很体贴地关上房门,轻轻地走出去,让她静静地再睡一会儿……睡?
如果她还在睡,他告诉他自己,他就轻手轻脚离开这里,让她睡到自然醒。他还可以留一张纸条——“吻你千百万遍,却叫不醒我的睡美人。明天再来帮你整理卧室。爱你的,杰利。”
如果她还在睡的话……
他站在卧室门口,深深地吸一口气,吐出来,又吸了一口。他打开门,让眼睛习惯房间里的黯淡。
她还在那里,跟他先前看到她的姿势一模一样。四肢摊开,一动也不动,依旧睡得很沉。他刚才乒乒乓乓地打扫了好一阵子,好像一点也没有吵到她。
她的房间有一股味道。不是很臭,但如果要继续这样睡下去,最好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实在很难分辨这是什么味道。性、酒精、香烟……
他走到床的另外一边,打量着她。她背躺床上,头朝一边。床单只盖到她的腰部。他盯着她的胸部看,希望它会跟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但是,它动都没动。他这才了解,他不能期望她的胸部会动、不能期望她还会呼吸。其实,在他还没打开房门之前,就知道她是这个下场。
他又深吸一口气——没错,除了性、酒味、烟味之外,还有一丝古怪的气息,像是厕所的味道,也像是肉市——他伸手过去,两根指头摸了摸她的前额。
就像是牧师,他想,替死者涂油。
她的肉体摸起来冷冰冰的。他不能让她恢复温暖,无法让她的胸膛再次起伏。
“喔,小玛,”他大叫道,“宝贝,你把你自己怎么了?”
他连忙抽手,想把床边的灯打开。不应该碰任何东西,他心里很清楚,但是,把灯打开应该可以吧。否则的话,要怎么确定你没有看错?
他只敢碰开关,扭开之后,眼睛连眨好几下,一时之间,没法适应这种强光。他看着她,发现她脖子上的伤痕,嘴里喃喃自语,“喔,天啊,原来有人把你杀了。”他想,原来是坏人把床单拉到你的腰部,关上门,走人。
他按住她的脉搏,希望能感觉到微弱的跳动,这太可笑了,他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感觉。她死了,他的朋友玛丽琳死了。他不想碰她,不想把手指放在她的前额,但他还是做了,也许想确定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也许只想证明,如果敢的话,他也做得到。她的手腕也是冷冰冰的,了无生气,完全没有脉搏。他放开她的手腕,退开一步,离床远了些。
在他开门之前,他还想要离开;但是,现在,他已经无法离开了。他有道德上跟法律上的义务,不管多不情愿,还是得做他该做的事情。
床边的小桌上有部电话。但他不敢碰,改到工作室去打。他拨了九一一,报上自己的名字与她的住址。是的,他确定她已经死了。是的,他会留在原地等到警员抵达。没有,他没有碰任何东西。
他挂上电话,开始大笑。他很清楚现在绝对不是笑的场合,他的朋友兼顾客的尸体,就在隔壁房间,他的好友玛丽琳,已经断气。他想,可能是惊吓过度,才不得不笑吧。
真好笑,是不是?你得承认这真的很好笑。
喔,没有,他没有碰任何东西。上帝禁止他做任何破坏犯罪现场的事情。他只用拇指与食指扭开电灯,用脚轻轻推开卧室房门。他非常小心。
锁上马厩,他想,在所有马匹都已经跑掉之后。上帝救救他吧,他专业能力早就发挥得淋漓尽致,把公寓清理得一干二净了。地板干净得都他妈的能吃了。你是天生的打扫高手,要怎么维持犯罪现场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