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蛤蟆的油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剑道
    ------------

    剑道(1)

    ------------

    大正年代的小学,五年级就上剑道课,而且列为正课。

    一周两个小时,先用竹刀,从学习姿势开始,再练习左右交叉砍对方面具的招数。过不了多久,就戴上学校那有一股汗臭味的用旧了的剑道用具,练习五分钟胜三刀的科目。

    教课主要是由多少懂得些剑道的老师负责,但是有时设馆授徒的剑客也带着徒弟前来指点。成绩优秀的学生被挑选出来加以特别培训。他们有时会和那些剑客的徒弟们使用真剑表演某一流派的招数。

    教我们的这位剑客名叫落合孙三郎(似乎叫又三郎,总之那名字就让人觉得很像个剑客。究竟是孙三郎还是又三郎,现在记不准了)。这人身材魁梧,是个伟丈夫型的人物。他和他的徒弟们表演流派程式的时候,那神态是凄厉的,足使我们这些学生个个惊心动魄。

    那位剑客说我招式精确,常常亲自指导我练习,所以我也练得特别起劲。

    有一次,我用竹刀朝剑客的上半身砍去,大喊着:“砍你的脸!”冲上去的时候,就觉得好像蹬了空,两脚噼里啪啦地乱蹬,总也够不着地。原来,落合孙三郎一只粗壮的胳膊把我举得比他的肩还高,我大吃一惊,同时对这位剑客更加诚挚地尊敬了。

    我很快就向父亲提出,要求准许我拜落合为师,到他的武术馆习武。

    父亲很高兴。也不知我这要求是激起了父亲的武士精神呢,还是唤起了父亲任陆军教官时的回忆。总之,他准许我这样干了。这确实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

    现在想来,可能由于那时正是他寄予厚望的我那位哥哥走下坡路的时候。很可能是由于父亲过去对于哥哥的期待落了空,就把这种期望转到了我的身上。

    从这时起,父亲对我的要求极其严格。他说:“专心致志学习剑道我非常赞成,但是也要学习书法。还有,早晨去落合道场练武之后回来,务必到八幡神社参拜。”

    落合道场离我家很远。

    从我家到黑田小学本来就很远,像我这么大的孩子走起来实在吃力,而且腻烦,可是从家到落合道场却有这个距离的五倍还多。

    侥幸的是,父亲让我每天早晨参拜的八幡神社,就在离去落合道场那条路并不太远的黑田小学旁边。

    如果按照父亲的命令行事,那就必须这样:去落合道场完成早晨的练习之后,参拜八幡神社,再回家吃早饭,然后又按原路去黑田小学,放学后又按原路回家,再到教书法的老师家,练完书法再到立川老师家去。

    那时立川老师虽不在黑田小学教书了,可是我和植草两人仍然每天必到老师家,接受立川老师尊重个性的自由教育和师母诚心诚意的款待。我们俩每天如此,而且都把这件事当做最愉快和最充实的活动。

    我是不管有什么事,去立川老师家的宝贵时间是决不放弃的。然而这样一来,势必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得离开家,天黑后才能回来。

    参拜神社一事我本打算马虎过去,可是父亲却把这事看做很重要并应该留下纪念的活动。他交给我一个小日记本,让我每天早晨请神官在上面盖上神社的印。这样一来,我就马虎不得了。

    本来是难以做到的事,可自己提出要做,所以毫无办法。

    从和父亲一同去落合道场拜师习武的第二天起,除了星期天和暑假之外,这样的体力训练一直持续到我从黑田小学毕业。

    即使冬天父亲也不许我穿袜子。每到冬天,手和脚就生冻疮和皲裂,使我叫苦不迭。母亲心疼我,精心照顾我,每天让我在热水里泡手和脚。

    母亲堪称典型的明治时代的妇女,同时也是典型的武者的妻子。(后来我读山本周五郎 山本周五郎(1903—1967),日本现代著名文学家。著的《日本妇道记》时,其中有一个人物的事迹跟我母亲一模一样,使我非常感动。)不过母亲总想背着父亲庇护我,对我采取放任的态度。

    我写这些事,读者可能以为我在写说教式的美谈佳话而不感兴趣,但事实并非如此。写到母亲,我就自然而然想起这些事。母亲为我做的一切,也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的。

    首先,我认为父母都和外表相反,实际上父亲感伤情调较浓,而母亲则是现实主义者。

    后来,战争时期父亲和母亲疏散到秋田县乡下老家,我曾到秋田看望两位老人。

    那是我即将离开他们返回东京的时候。我想,也许再也见不到父母了……我从家门出来,眼前是一条笔直的道路,我一步三顾地看着送我出门的父母亲。

    那时我看到,母亲很快就回去了,而父亲却久久伫立门旁,直到我走出老远。回头看他影影绰绰只有一点点大小的时候,他仍站在那里望着我,久久不回。

    战争时期有一支歌唱道:“父亲啊,你很坚强。”可我愿意改成“母亲啊,你真坚强”。

    母亲的坚韧,特别是在忍耐力方面,是令人吃惊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