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 尔克又朝我走来,对我说道:“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您。无疑我误解了您的话,至少 让我存这种希望吧。”
“哪里,”我答道,“您并没有误解。我那话毫无意义,实在愚蠢,刚一出口 我就懊悔莫及,尤其感到在您的心目中,我要被那话打入您刚刚谴责的那些人之列 ,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我像您一样讨厌那类人,我憎恶所有循规蹈矩的人。”
“他们是人间最可鄙的东西,”梅纳尔克又笑道,“跟他们打交道,就别指望 有丝毫的坦率;因为他们惟道德准则是从,否则就认为他们的行为不正当。我稍微 一觉察您可能同那些人气味相投,就感到话语冻结在嘴唇上了。我当即产生的忧伤 向我揭示,我对您的感情多么深笃。我就愿意是自己失误了,当然不是指我对您的 感情,而是指我对您的判断。”
“的确,您判断错了。”
“哦!是这么回事吧?”他猛然抓住我的手,说道。“告诉您,不久我就要启 程了,但是我还想跟您见见面。我这次远行,比前几次时间更长,风险更大,归期 难以预料。再过半个月就动身;这里还无人知晓我的行期这么近,我只是私下告诉 您。天一破晓就起行。不过,我每次动身之前那一夜,总是惶惶不安。向我证明您 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吧;在那最后一夜,能指望您陪伴我吗?”
“在那之前,我们还会见面的嘛。”我颇感意外地说道。
“不会见面了。这半个月,我谁也不见了,甚而不在巴黎。明天,我去布达佩 斯,六天之后,还要到罗马。那两个地方有我的友人,离开欧洲之前,我要去同他 们话别。还有一个在?.马德里盼我去呢。”
“一言为定,我跟您一起度过那个夜晚。”
“好,我们可以饮希拉兹酒了。”梅纳尔克说道。
这次晚会过后几天,玛丝琳的身体开始不适。前面说过,她常常感到疲倦,但 她忍着不哀怨。而我却以为这种倦怠是她有身孕的缘故,是非常自然的,也就没有 在意。起初请来一个老大夫,他不是胡涂,就是不请病情,叫我们一百个放心。然 而,看到玛丝琳总是心绪不宁,身体又发热,我就决定另请特××大夫,他是公认 的医道最高明的专家。大夫奇怪为什么没有早些就医,并作出了严格的饮食规定, 说患者前一阵就应当遵循了。玛丝琳太好强,不知将息,结果疲劳过度。在一月末 分娩之前,她必须终日躺在帆布椅上。她完全服从极为难耐的医嘱,无疑是她颇为 担心,身体比她承认的还要不舒服。她一直硬挺着,现在一种教徒式的服帖摧垮了 她的意志,以致几天当中,她的病情便突然加重了。
我更加精心护理,并且拿特××的话极力安慰她,说大夫认为她身体没有任何 严重的病状。然而,她那样忐忑不安,最后也使我惊慌失措了。啊!我寄寓希望的 幸福,真好比幕上燕巢!未来毫无把握!当初我完全埋在故纸堆里,忽然一日,现 实却令我心醉,哪知未来攘解了现时的魅力,甚于现时攘解往昔的魅力。自从我们 在索伦托度过的那一良宵,我的全部爱、全部生命,就已经投射在前景上了。
说话到了我答应陪伴梅纳尔克的夜晚。整整一个冬夜要丢下玛丝琳,我虽然放 心不下,但还是尽量让她理解这次约会和我的诺言非同儿戏,绝不能爽约失信。这 天晚上,玛丝琳感觉好一些,不过我还是担心;一位女护士代替我守护她。然而一 来到街上,我重又惴惴不安。我进行搏击,要驱除这种情绪,同时也恨自己无计摆 脱。我的神经渐渐高度紧张,进入一种异常亢奋的状态,同造成这种状态的痛苦悬 念既不同又相近,不过更接近于幸福感。时间不早了,我大步走去;大雪纷纷降落 。我呼吸着凛冽的空气,迎斗严寒,迎斗风雪与黑夜,终于感到十分畅快;我在体 品自己的勇力。
梅纳尔克听见我的脚步声,便迎到楼道上。他颇为焦急地等候我,只见他脸色 苍白,皮肉微微抽搐。他帮我脱下大衣,又逼我脱掉湿了的皮靴,换上软绵绵的波 斯拖鞋。在炉火旁边的独脚圆桌上,摆着各种糖果。室内点着两盏灯,但还没有炉 火明亮。梅纳尔克首先问讯玛丝琳的身体状况。我回答说她身体很好,一语带过。
“你们的孩子呢,快出世了吧?”他又问道。
“还有两个月。”
梅纳尔克朝炉火俯下身去,仿佛要遮住他的面孔。他沉默下来,久久不语,以 致弄得我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起身走了几步,继而走到他跟前,把 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于是,他仿佛顺着自己的思路,自言自语地说:“必须抉择。 关键是弄清自己的心愿。”
“唔!您不是要动身吗?”我问道,心里摸不准他的话的意思。
“也许吧。”
“难道您还犹豫吗?”
“何必问呢?您有妻子孩子,就留下吧。生活有千百种形式,每人只能经历一 种。艳羡别人的幸福,那是想入非非,即便得到也不会享那个福。现成的幸福要不 得,应当逐步获取。明天我启程了;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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