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梦啊,先生,”这可怜的修士急叫起来,“我恳求你相信那是个梦。”
堂布拉斯科发出一个声音,要是这是别人发出来的,你会说是一声傻笑。
“别胡说,孩子,”他说,“如果说那是梦,那么我此刻在对你说话也是梦了。如果说那是梦,那么人生和它的罪恶和忧患以及它的恼人的种种问题和奥秘也是梦了,我们将从这梦中醒来,进入永生,那才是唯一真实的。你现在就去吧,照我关照你的去做。”
安东尼奥修士叹息了一声,转身走了。
堂布拉斯科作了忏悔,接受了临终涂油礼。这些最后的宗教仪式举行完毕后,他对若干年来跟他在一起的修士们说了告别的话,并给他们祝福。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于是他要求他们都离去,可是安东尼奥修士苦苦哀求让他留下陪他,堂布拉斯科只得含着笑答应他,不过讲好他不得作声。他仰天躺在他那修会的教规规定的褥垫很薄的板床上,尽管寒冷刺骨,他身上也只盖着一条单薄的毯子。他不时昏昏沉沉地睡去。安东尼奥修士忧愁之极。堂布拉斯科那样肯定的预感使他惴惴不安。他这会儿已多半相信死亡将真的在他圣洁的上司所说的时刻来临。
一个个小时过去了。密室里只点着一支蜡烛,光线暗淡,安东尼奥修士时而把烛花剪掉。早课的钟声响了。他听见堂布拉斯科突然打破长时间的沉默,这让修士吓了一跳。
“去吧,我的孩子。你不能为了我而疏忽你的宗教功课。”
“此刻我不能离开你,我的主教大人。”修士回答。
“去吧。你回来的时候,我还会在这里的。”
长期服从的习惯颇有力量,他听从嘱咐走了。等他回来时,堂布拉斯科入睡着,安东尼奥修士一时间当他已经死了。但是他在平静地呼吸着,因而修士心里升起一线希望,巴不得他这样可以养养神,也许甚至渐渐复原。他在床边跪下祷告。蜡烛哗哔剥剥爆响了一会儿,熄灭了。这时正当黑夜。过去了一小时又一小时。终于堂布拉斯科轻轻动了一下。安东尼奥修士虽然在一团漆黑中看不出来,但他本能地知道他这亲密朋友正在摸索那个用绳子挂在颈上的十字架。他把它放在老人手中,正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觉得被轻轻地握住了。他喉头发出一声抽泣。多少年来,这是堂布拉斯科第一次给他亲热的表示。他竭力想仔细看看那双曾经闪耀过热切的光芒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知道这双眼睛是张开着。他低下头去看那只轻轻握住自己的手,那只放在十字架上的手,他看的时候,发现这黑夜并不真是一点儿也看不见的。他看着,突然看清一只消损得皮包骨的手,不由得毛骨悚然。
堂布拉斯科嘴里吐出一声微弱的叹息,接着,有种这修士弄不懂是什么的感觉,使他明白他敬爱的上司与世长辞了。他伤心地放声痛哭。
而这时候,堂曼努埃尔已经在马德里待了几年了。堂娜比阿特丽斯拒绝继续执行她首先提出的让他娶她侄女卡拉内拉侯爵夫人的计划。后来因为没有能给她找到个适当的丈夫,这个贵族遗孀已经进了修道院,现在是罗德里格斯堡加尔默罗会女修道院的助理院长。堂曼努埃尔觉得堂娜比阿特丽斯对他太不应该,因为他们一起策划的阴谋没有实现的罪责不在于他,但他这个人并不喜欢白白地悔恨。他便去了马德里,等他让人知道了他的结婚打算和有多少财产后,不久就找到了一个十分满意的配偶。
他投靠国王腓力三世的宠臣莱尔马公爵,施展出那一套奉承拍马、两面三刀、不择手段、贪污行贿的行径,终于受到人们高度的尊敬。然而他还是野心勃勃。
堂布拉斯科身后留下了圣洁的名声,堂曼努埃尔头脑灵敏,想到如果他哥哥获得了宣福,势必能提高他的地位,如果终于封为圣徒,则更加提高他自己的家庭的声誉(因为他蒙神恩,这婚姻给了他两个好儿子)。他着手收集必需的证据。谁都不能否认,前塞戈维亚教区主教堂布拉斯科曾经是虔诚的表率,有许多人可以公开证明把他那件黑色长袍的碎片戴在脖子上曾使他们不致染上梅毒和天花,而在罗德里格斯堡发生的种种奇迹更是凿凿有据,但是罗马教廷的审核机构需要提供候选人死后的遗体曾经作出两次重大奇迹的证明,而这个证明却怎么也提供不出。
堂曼努埃尔聘请的那几个律师都是老实人,因为尽管他本人是个坏蛋,可是他很精明,决不任用坏蛋。他们对他说,虽然有可能使他哥哥得到宣福,但列入圣徒名册的希望却并不大。他听见他们这样说,大发雷霆,斥责他们办事无能,不过回头想想,他们极可能是对的。他已经为初步的调查花了许多钱,觉得也犯不着再损失钱财了。他冷静下来考虑再三,最后的结论是,为他哥哥列为圣徒而花太多的钱不合算,还是把主教的遗体移放到罗德里格斯堡的大教堂去算了。他在那里建造了一个豪华的纪念碑,虽不是为了永远纪念他父亲的长子,至少可以显示他自己的慷慨。
这里也许应该顺便提一下。堂胡安的第三个儿子马丁·德·巴莱罗由于他两个显贵的哥哥衣锦还乡,一时间提高了身价,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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