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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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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困之前看看书也好,便进卧室从书架挑了本小说。开灯挑书时,丈夫纹丝未动。挑的是《安娜·卡列尼娜》。反正我就是想看长长的俄国小说。《安娜·卡列尼娜》很早以前看过一次,大约高中时代看的,梗概几乎忘光了,只记得第一节和最后主人公卧轨自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开篇这样写道——不至于记错。我想这在一开始就暗示出高潮阶段主人公的自杀。接下去莫非是赛马会场面?抑或是别的小说里的?

    不管怎样我折回沙发打开书页,如此悠悠然坐下来看书已经时隔多少年了呢?午后剩余时间打开书本三十分钟或一个小时当然是有的,但准确说来那不叫看书,即使看脑袋也在想别的:孩子,买东西,电冰箱情况不大正常,出席亲戚婚礼穿什么衣服合适,一个月前父亲做的胃切除手术……蓦然浮上脑海的总是这些,并且接二连三朝派生方向膨胀开去。回过神时,惟独时间过去,书页几乎没有进展。

    不知不觉间,我已习惯了没有阅读的生活。回头想来,委实不可思议。因为从小看书就是我生活的中心,上小学时从图书馆借来看,零花钱差不多全给买书花掉了。我削减伙食费,省下来买自己喜欢看的书。初中高中也没有我这么爱看书的人。兄弟姐妹五人我是老三,且父母都有工作都是忙人,家里没有人留意我,我尽可以独自看书。每有读书感想征文活动,我次次都去应征,希望能得到购书奖券,好在差不多都获了奖。大学我选的是英文专业,成绩也都优秀,关于曼斯菲尔德的毕业论文得了最高分。教授劝我留在研究生院,但那时我想走上社会。说到底我并非学究式人物,这点我自己十分清楚。我不过爱看书而已。何况,就算我想留在研究生院,家里也不具有供我读研究生的经济余力。家里虽算不得困难,但我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我必须大学一毕业就离家自己谋生,必须绝对以自己的双手挣钱活命。

    最后完整看一本书是什么时候来着?当时到底看的什么书?但怎么也记不起,书名都记不起来。人生何以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呢?那个走火入魔般一味看书的我究竟跑去哪里了呢?那段岁月,那股可谓异乎寻常的激情于我到底算什么呢?

    但那天夜里,我得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安娜·卡列尼娜》上。我什么也不想,忘我地翻动书页,一口气读到安娜·卡列尼娜同渥伦斯基在莫斯科火车站相见那里,然后夹上书签,再次抽出那瓶白兰地,倒一杯喝了。

    过去读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而现在想来这真是一部奇妙的小说。小说主人公安娜·卡列尼娜直到第一一六页都一次也未亮相,对于这个时代的读者,这不会很不自然吗?我就此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关于渥伦斯基这个无聊人物的生活场景的描写绵绵不绝——读者们难道会对此静静忍耐而一心等待美丽的女主人公出场?或许如此。想必当时的人时间绰绰有余,至少看小说阶层是如此。

    蓦然回神,时针已指向三点。三点?而我一次也没合眼。

    怎么办呢?

    一点儿不困,可以一直这样看下去,也很想接着看。但我必须睡觉。

    我陡然想起以前为失眠困扰的那段时间,想起一整天都恍惚被依稀的云雾包拢的那些日子。那已经足够了!那时我还是学生,因此也对付得了。可现在不同,我已是妻子,是母亲。我有自己的责任,必须为丈夫做饭,照料孩子。

    但即刻上床怕也睡不成觉,我心里明白。我摇摇头。无可奈何。我根本不困,又想往下看书。我叹了口气,觑一眼桌上的书。

    结果,我看《安娜·卡列尼娜》一直看到晨曦微露。安娜和渥伦斯基在舞会上相互注视,堕入命中注定的情网。安娜在赛马会(到底有赛马会)上看见渥伦斯基从马上坠下,惊叫失态,向丈夫坦白了自己的不贞。我似乎同渥伦斯基一起骑马越过障碍,耳闻人们的欢呼,并从观众席上目睹渥伦斯基落马。待窗口变亮,我放下书,在厨房里煮咖啡喝,脑海中残留的小说场面和突如其来的汹涌的饥饿感,使得我什么也思考不成。自己的意识和肉体仿佛在某处错离且固定下来。我切开面包,抹上黄油和芥末,做奶酪三明治,就站在洗涤槽前吃着。如此饥肠辘辘在我非常少见。饿得无可遏止,直叫人透不过气。吃完三明治肚子仍没饱,便又做个三明治吃了,又喝杯咖啡。

    3

    遭遇梦魇也罢,彻夜不眠也罢,我都对丈夫绝口未提。倒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说也无济于事,况且一个晚上没睡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谁身上偶尔都会发生。

    我一如平日给丈夫端上咖啡,让孩子喝热牛奶。丈夫吃烤面包片,孩子吃玉米片。丈夫浏览报纸,孩子小声哼唱新学的歌。尔后父子两人钻进“蓝鸟”走了。“小心!”我说。“放心!”丈夫应道。两人朝我摆手。与往常毫无二致。

    两人离开后,我坐在沙发上盘算往下干什么。该干什么呢?必须干什么呢?我进厨房拉开冰箱门,查看里面的东西,得知今天一天不采购也不碍事。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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