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濒死之绿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一节
。他的脚似乎受了伤,走起路来拖着一只脚。受伤的脚像报纸卷起来一般细瘦,直径只有用食指和大姆指圈起来的大小。身材有点过胖的我很难想象世上存在着如干瘦的身体。脚上的绿皮肤也有着像被人用跳绳抽打过的伤痕。我听到羽田老师讲课的声音,同时也听到小缘安静地拖着一只脚走路的声音。小绿一边在教室当中徘徊,一边定定地看着我。没有人注意到他,大家不是抬头听老师讲课就是在抄笔记。

    我也曾在上学或者放学途中看过小绿。我们家透边有一间摆放农作机器的小仓库,他曾经站在那边阴暗处。

    学校里不会再有人主动跟我讲话了,我反复着同样的生活,每天早上离家到学校上课,在学校里为各种事情感到不安而捱到回家时间。如果是以前,我应该和喜欢电玩的几个朋友围着桌子针对“勇者斗恶龙”的攻略法交换意见,彼此掀出不知道可不可行的技法,然后大家笑成一团。放学回家时,我会到朋友家看刚发售的大型“索伊德”模型。它是一种里面装有弹簧或马达、待到组合完成时真的会动的恐龙塑胶模型。种类从小到大应有尽有,最大型的叫做超级萨尔斯的索伊德,一般人的零用钱根本买不起。我曾经在朋友家看到一边发出马达声一边慢慢地走路的超级萨尔斯。但是这样的生活已经完全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了。

    之前亲近的同学们好像刻意疏远我,或许大家心中都有种模糊的感觉……并不是认为我真的心存恶意,只是开始把我当成拖累全班的问题孩子看待,只是想跟我拉开一点距离吧?但是这样就已经代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拼命地想做好,但是大家都觉得那是枉然的。没有人明确地说起来,但是从他们的视线当中就知道了。开始上课前一再检视笔记,确认今天有没有忘记带东西,期待老师找不到可以挑剔的事情。看到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忙东忙西,大家都一再提醒我:“今天可别再出错了。”

    大家在教室里跟朋友打打闹闹,互相丢掷橡皮擦,用在走廊上也听得到的声音交谈。没有人找我讲话,我只能坐在桌子对面,努力地预习着功课,这个时侯小绿会出现在我的桌子旁边。我将看着笔记的视线往旁边一移,就看到小绿蹲在那,用缺了一只耳朵也没有头发的绿色脸孔仰望着我,他的眼睛呈现不可思议的色彩,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呆呆地望着在四周跑来跑去的同学,心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根本不认识像小绿这样的小孩子。

    学校里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但是在家里还是过正常的生活。要是把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妈妈,一定会让她很伤心,我绝对不想让她难过。

    上小学之前,我曾经发生过车祸。有一辆卡车直接撞上我们家那辆停在路旁的车子。而我当时就在车子里,爸爸妈妈自行下了车把我独自留在那里,所以他们没有遭到意外。那次车祸我伤得非常严重,身上虽然留下了伤痕,却几乎不记得当时的经过,只有住院时吃了大量的药,以及打了无数的针,所以在手臂上留下许多针孔痕迹的事情,勉强还能留在记忆中,其次,就是妈妈在全身被包上绷带的我旁边哭着的模糊印象了。

    “在那场大车祸当中还能活下来,你简直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孩子。”妈妈时而会这样说。我觉得不能再妈妈为我担心了,所以每当她问起学校的生活,我只好编故事给她听。

    “今天老师夸赞我画图画我很好。”吃晚饭时我这样说。妈妈露出欣喜的表情,好像有人称赞我,妈妈就会感到很骄傲。

    “真庆幸有那么好的羽田老师教导你。”

    我用满脸笑容来赞同妈妈,但心中有某种感情蠢蠢欲动着。妈妈要是知道我被羽田老师讨厌会多难过啊?每次想到这件事都好想逃离现场,躲进自己房间里面。欺骗妈妈的罪恶感不断地袭上心头,却什么都不能说,我和家人共进晚餐时,必须顶着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表情。

    有时候不小心想起羽田老师的脸孔,都快喘不过气,差一点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全身冒着冷汗地赶快闭上嘴。尽管食物会因心情变成如同橡胶一般地恶心无味,但由于不能让家人发现状况不对,我还是必须死命地将东西吞下去。

    甚至在家看电视或是漫画时,也会突然产生一种随时被老师监视着的错觉而心生恐惧。手脚便开始不停颤抖,极力忍耐着那股莫名的恐惧感的模样。

    姐姐看着我,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赶紧停下颤抖的身体,换上一张笑脸说:“没什么啦。”

    绝对不能告诉家人自己在学校里遭到排挤。我跟姐姐的感情并不是那么亲密,但是她跟我说话的感觉跟教室里的同学不一样,可以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老是出错、惹人生气的孩子。当她问我时那份温暖的感觉窜过我的身体,温柔得让我差点掉下眼泪。

    每当产生这种感觉时我都会暗自下定决心,要把学校发生的事情当成秘密,不能让家里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