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透过门上的窗,我可以模煳地看见父亲的影子。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父亲最后这么说,然后安静地放下话筒。
“叮”的一声一直传到候诊室来。
父亲站着,丝毫没有动作。我也不敢动弹,只能伫立在候诊室门口。
救护车一停在家门对面,附近马上围起了人墙。过了一会儿,房阿姨躺在担架上从玄关被抬了出来。原本站在远处,双手交叉在胸前观看的父亲走到救护车附近,很忧心地看着她的脸。可能是呼吸困难,她戴着氧气罩,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脉搏呢?现在多少?”
父亲问救护队员。
“不好意思,很危险,请离远一点。”
救护队员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父亲的声音,不带情绪地说道。那年轻人可能没有发现父亲是医生,而父亲被当作看热闹的民众,也失去了冷静。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那里的……”
对着忙碌的救护队员,父亲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家。但一切仍在继续进行,父亲的行为丝毫没有对事态造成影响。队员打开救护车后门,将担架滑进车内。我站在玄关,静静地看着站在救护车旁不知所措的父亲的背影。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心酸的父亲。
救护车没有鸣笛便开走了,父亲被留在一旁。他站在马路上,有些不舍地目送着救护车。又少了一个叫父亲“老师”的人了……我也变得有点感伤。围观群众三三两两地散去。可能是已经过了住宅区,过了一阵子救护车拉响了警笛。
“啊,该睡了……”
发现只有自己被遗留下来的父亲,像是对自己说似的,走回我所在的玄关这边。我很想跟他说些什么,主动靠近他一步。察觉到这件事的父亲看了我一眼,像是拒绝怜悯似的撇开视线笑了一下。
“不要穿着这种睡衣乱跑,丢人现眼……”
唠叨了我一句后,父亲就匆匆进门了。警笛还在远方响着,我感觉到拖鞋里的脚底板冰凉冰凉的。
进了家门,我走向浴室,打开洗手间的门站在镜子前。我在那里假装刷牙,看看里面怎样了。浴室里安安静静的。我正想问“妈,你还好吧”的时候,母亲先发出了声音。
“明明说要修瓷砖的……结果吃饱睡足就回家了,那个信夫……”
母亲好像是扭开水龙头在洗假牙。
“那个人每次都这样……只有一张嘴……”
她恢复了平时的尖酸刻薄,这让我放心了许多。我隔着毛玻璃感觉着她的存在,然后用母亲帮我准备的牙刷刷牙。
这一天发生的这些连事件都称不上的小事,直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因为正是在这一天,我第一次感觉到父母不可能永远都像以前一样。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即便我眼看着父母年华老去,我却什么都没有做。我只能不知所措地远远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的父母。而第二天,我甚至忘记了这些事件,仍对他们的存在感到厌烦,然后马上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与他们毫不相干的日常生活。双亲会老,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会死,多半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没能与他们的衰老或死亡发生一点联系这件事,对我来说如鲠在喉。
母亲第一次倒下的一年后,发生了第二次脑出血。虽说痴呆症持续恶化,但也曾一度恢复到可以坐在病床上用嘴进食,甚至医院方面还提到差不多可以开始复健了。母亲常对帮她擦脸的看护故意说些“很痛的”“你技术好差啊”之类的刻薄话逗大家笑,所以她在医院里颇得人缘。也正因如此,当我接到通知时就更加震惊。“决定了吗?若这样下去,大概只能撑四五天吧,要动手术吗?”被主治大夫这么问,我毫不犹豫地低下头说“麻烦您了”。我现在还不能让母亲死。要让她看到有出息一点的我,我想。“那么……我无法保证手术后令堂的脑功能不会受到影响,但我会尽力的。”主治大夫对我露出微笑。
手术成功了。虽然已经无法开口,眼睛也看不到,但在耳边跟她讲话,她还是会点点头或摇摇头。再接下来的半年,我每天就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一步步接近死亡。从刚开始的急救医院转到第二间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不被看作一个人了。医生和看护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也没有跟她说过话。当然也可以说,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母亲有说有笑的样子。我去探病,却要看到母亲被当作东西看,实在是很痛苦的事情。但我还是硬着头皮每天去探病。可能是为了弥补无视父亲托梦忠告的过错,也有可能是为了惩罚犯错的自己。
转院之后没过多久,母亲便无法靠自己呼吸了。她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奇迹了,这点就算我这个亲属也非常清楚。可是我还是没放弃。
“请装上人工呼吸器。”我说。
“要装吗?”
医生惊讶地看着我。
“我认为您已经充分努力过了……”
这次换我惊讶地看着医生。他露出嫌麻烦的表情。人工呼吸器一旦装上就无法轻易地拿下来。从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