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你别无选择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不理了。马力是贾教授的学生,有次破天荒跑到金教授班上听课,结果什么也没听懂,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金教授腾地从琴凳上站起来,冲马力鞠了个躬,笑着说:“祝您健康。”然后又坐下去弹起琴来。从此马力就不爱在贾教授班上听课了。

    每次作曲系学生汇报会,实际也是这二位教授的成就较量。自从金教授的学生在一次汇报会上演出了几首无调性的小调后,贾教授大动肝火,随即要给全体作曲系学生讲一次关于文艺要走什么方向的问题。开会的事情是让李鸣去通知的,李鸣本来连学也要退的,更不愿开什么会,于是,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通知,即某日某时团支部与学生会组织游园,请届时参加等等。于是害得贾教授在教室里等了学生一下午,又无法与团支部学生抗争。

    为了弥补这次会议,贾教授呼吁全体作曲系教员要开展对学生从生活到学习的一切正统教育,不仅作品分析课绝不能沾二十世纪作品的边儿,连文学作品讲座也取消了卡夫卡。同时,体育课的剑术多加了一套,可能是为了逻辑思维,长跑距离又加了三圈,为了消耗过剩的精力。搞得男生们脸色蜡黄,女生们唉声叹气,系里有名的“懵懂”—因为她能连着睡三天不起床,中间只起来两次吃饭,两次上厕所—自从贾教授的体育运动开展后,躺在床上大叫“我宁可去劳改!”

    李鸣先撕了一本作业,然后去找王教授。

    “没劲,没劲。”他边说边在纸上画小人。

    “你为什么不学学孟野?你听过亨德米特的《宇宙的谐和》吗?”

    李鸣走回去把作业本又拼起来了。

    孟野这疯子,门门功课都是五分,可就是不照规章办事。他的作品里充满了疯狂的想法,一种永远渴望超越自身的永不满足的追求。音程的不协和状态连本系的同学都难接受。可金教授还是喜欢他。

    “孟野的结构感好,分寸把握好。”金教授对“懵懂”说,“所以他可以这么写,你不行。”?

    “懵懂”正想模仿孟野,也写个现代化作品。

    孟野一说起自己的作品来就滔滔不绝,得意非常。长手指挥上挥下,好象他正在指挥一个乐队。有时他的作品让弦乐的音响笔直地穿过人们的思维,然后让铜管象炸弹似地炸开,打击乐象浓烟一样剧烈地滚动。这可以使乐队和听众都手舞足蹈。而李鸣却不考虑乐队和听众对自己作品的看法,他只想着写完了就算解放了。

    “这地方和声是不是这样?”圆号手问。

    “什么和声?”李鸣在自己谱子上根本找不到圆号手吹的是哪儿,他早走神了,“随你便吧,管它呢。”

    于是圆号手和长号手吹的不在一个和弦里,演奏完了,竟有人说李鸣也搞现代派。

    “你们把握不住就不要这样写,”金教授说,“孟野的基本功好。”

    孟野用手指勾住大提琴的弦,猛然拨出几个单音,然后把弦推进去、拉出来。又用手掌猛拍几下琴板,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喊叫。森森大叫:“妈的力度!”然后把两只手全按在钢琴键上,李鸣捂着耳朵钻进被窝。

    楼道里充满了孟野象狼一样的嚎叫。

    宇宙的谐和。疯了。李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