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回来,脸容显得不痛快而且疲乏。我跟着他走进书房,去给他点蜡烛,这时候,他对我说:“我们的房间里有股臭味儿。”
“不,空气挺干净,”我回答说。
“我跟你说有臭味儿,”他生气地又说一遍。
“我每天都把通风小窗打开的。”
“不准强辩,笨蛋!”他嚷道。
我生气了,正打算反驳他,要不是那个比我更了解主人的波丽雅出来讲话,上帝才知道这件事会怎样收场。
“真的,气味多么难闻啊!”她说,扬起眉毛。“这气味从哪儿来的呢?斯捷潘,打开客厅里的通风小窗,生上壁炉。”
她哎呀哎呀地大呼小喊,忙忙碌碌,走遍各个房间,裙子沙沙响,把喷子打得咝咝叫。奥尔洛夫仍旧心情恶劣,显然在克制自己,免得大发脾气。他靠着桌子坐下,很快地写一封信。他写了几行,生气地哼了一声,撕掉信纸,然后又从头写起。
“真见鬼!”他嘟哝说。“他们巴望我有惊人的记性!”
最后,这封信总算写完了。他从桌旁站起来,掉过脸来对我说:“你到兹纳敏街去一趟,把这封信面交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克拉斯诺甫斯卡雅本人。不过你要先问一下看门人,她的丈夫,也就是克拉斯诺甫斯基先生,回来没有。要是他回来了,你就不必交这封信,坐车回来就是。等一等!……万一她问起我家里有客没有,你就对她说,从八点钟起我这儿就坐着两位先生,在写什么东西。”
我坐车到兹纳敏街去了。看门人告诉我克拉斯诺甫斯基先生还没回来,我就走上三层楼。给我开门的是一个又高又胖、皮肤棕褐色、留着黑色连鬓胡子的听差。他用只有听差对听差讲话才会用的那种带点睡意、无精打采、随随便便的口气问我有什么事。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一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太太从大厅里很快地走到前厅来。她眯细眼睛瞧着我。
“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在家吗?”我问。
“我就是,”那位太太说。
“这是盖奥尔季·伊凡内奇写给您的一封信。”
她急忙拆开信,用两只手捧着读了起来,我就此看到了她的钻石戒指。我看清她那白皙的脸上有着柔和的细纹,下巴翘起,睫毛长而且黑。从外貌来看,我估计这位太太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替我问他好,谢谢他,”她看完信后说。“盖奥尔季·伊凡内奇?.那儿有客人吗?”她轻柔而快活地问道,仿佛为自己的怀疑感到害臊似的。
“有两位先生,”我回答说。“他们在写什么东西。”
“替我问他好,谢谢他,”她又说一遍,歪着头,一面看信一面走,没一点响声地走出去了。
那时候我很少遇到女人,这位我偶尔见到的太太在我心上留下了印象。我步行走回去,想起她的脸和清幽的香水气味,想得出了神。等我回到家里,奥尔洛夫已经出去了。
「注释」
①1俄亩等于1。09公顷,约合我国16亩。
②根据列·托尔斯泰的倡议创办的俄国通俗读物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