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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弗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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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的自杀
性化导致现实分裂成理性典型,而现实非理性化则把现实神化。但这种分离仅仅是表面文章,问题在于握手言和,好在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跳跃一下就和解了。人们总是错误地认为理性的概念是单向的。这种说法不管在据理力争时多么严密,其实并不因此而不比别的说法更为灵活。理性带有人情味十足的面目,但也善于转向神明。普洛丁第一个善于把理性与永恒的氛围协调一致。从此,理性便学会偏离其最珍贵的原则,即矛盾,以便融入最离奇也最神奇的参与原则。理性是思想的工具,而不是思想本身。一个人的思想首先是他的怀念。

    理性曾平息过普洛丁式的悲怆,同样也把手段给予现代焦虑,以使后者在永恒的亲切背景下得以平静。荒诞精神就没有那么走运了。世界对它,既不那么理性,也不那么非理性。荒诞精神是不可理喻的,仅此而已。理性在胡塞尔那里最终失去了界限。相反,荒诞可确定其界限,因为无力平息其焦虑。克尔凯郭尔则从另一方面认定,只要有一个界限就足以把理性否决掉。但荒诞没有走得那么远。对荒诞而言,界限仅针对理性野心勃勃的扩张。非理性主题,恰如存在哲学家们所设计的那样,就是自乱阵脚的理性,就是自我否定的同时自我解脱的理性。荒诞,则是确认自身界限的清醒理性。

    正是在这条艰难道路的尽头,荒诞人认出自己真正的理性依据。他把自己苛刻的要求和别人向他建议的东西作了比较,突然感到要改弦易辙了。在胡塞尔的天地里,世界变得清晰明确了,而世人对亲切孜孜以求的渴望变得毫无用处了。克尔凯郭尔在世界末日论中不得不放弃对明晰的渴望,如果这种渴望想要得到满足。知情(在这份账上,大家都是无辜的)和渴望知情,其罪孽不是那么同等的。恰恰这是唯一的罪孽,荒诞人能够感觉得出来,既可将其变成自己的罪过,也可将其变成自己的无辜。有人向荒诞人建议这样一种结局:以往所有的矛盾只不过算作论战游戏。但荒诞人的感觉并非如此。必须保留以往一切矛盾的真实性,即得不到满足的真实性。荒诞人坚决不要说教。

    我的推理决然忠实于不言自明的道理。这种使荒诞人觉醒的道理,就是荒诞,就是抱有希望的精神和使人失望的世界之间的分离,就是我对统合的怀念,就是分散的天地,就是把上述一切联结起来的矛盾。克尔凯郭尔消除了我的怀念,胡塞尔聚合了分散的天地。这不是我所等待的。问题在于体验和思考这些切肤之痛,在于知道应当接受还是应当拒绝。问题不可能在于掩盖不言自明的事实,不可能在于否定荒诞方程某一项的同时取消荒诞。必须知道人们是否可能凭荒诞而活着或是否逻辑要求人们因荒诞而死亡。我对哲学性自杀不感兴趣,只对单纯性自杀感兴趣。我只想消除自杀的情感内容,从而认识自杀的逻辑性和诚实性。其余一切态度对荒诞精神而言,意味着精神回避和在精神所揭示的东西面前退却。胡塞尔说要随意摆脱“在某些众所周知、简单方便的生存条件下生活和思想的积习”,但他认为,最后的跳跃为我们恢复了永恒和永久安逸。跳跃并非像克尔凯郭尔所企盼的那样呈现极端的危险。相反,危险存在于跳跃前的微妙时刻。善于在令人眩晕的山脊上站稳,这就是诚实性,其余皆为托词。我也知道性无能从未引发过如同克尔凯郭尔笔下那种楚楚动人的和谐。但假如无能为力在历史无动于衷的景色中有自己的位置,那在推理中却是找不到位置的,因为我们现在知道了推理的苛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