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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弗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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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的自杀
但“因此”这个词多余了。此处没有逻辑的确实性,也没有实验的可能性。我最多能说,这确实超越了我的尺度。要是我不由此得出一种否定,至少我决不会在不可理解的东西上立论。我很想知道是否可以随我所知而生活,而且仅仅凭我所知。有人对我说,智力应当在此牺牲自傲,理性应当在此低头。但我即使承认理性的限度,也不会因此而否定理性,因为我承认理性相对的威力。我只要求自己处在中间的路上,在这里智力可以保持清晰。要说这就是智力的自傲,那我看不出有充足的理由将其摈弃。举个例子,克尔凯郭尔认为绝望不是一个事实,而是一种状态:罪状本身,他的看法再深刻不过了。因为罪孽意味着远离上帝。荒诞,是悟者的形而上状态,不是通向上帝的。也许这个概念会明朗起来,假如我斗胆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荒诞是与上帝不搭界的罪孽。

    荒诞的这种状态,重要的是生活在其中。我知道它建立在什么基础上,这种精神和这种世态彼此支撑却不能拥抱。我请教这种状态的生活准则,得到的忠告则是忽视其基础,否定痛苦的某个对立项,干脆迫使我放弃了事。我想知道我承认作为自身状况的条件所引起的后果,我得知这意味着黑暗和无知,却有人硬让我确认无知意味深长,黑暗就是我的光明。但他们没有回应我的意图,这种鼓舞人心的抒情,对我掩盖不?了反常现象。所以必须改弦易辙。克尔凯郭尔可以大喊大叫,警世喻言:“假如世人没有永恒的意识,假如在一切事物的深处,只有一种野蛮和沸腾的力量,在莫名其妙的情欲旋涡中产生万事万物,伟大的和渺小的,假如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无隐藏在事物的背后,那么人生不是绝望又会是什么呢?”他的呐喊阻挡不住荒诞人。追求真的东西并不是追求可希望的东西。假如为了逃避“什么是人生?”这个难题就应当像驴子那样充满美丽的幻想,那么荒诞人便不会迁就谎言,会更乐意心平气和地接受克尔凯郭尔的答案:绝望。总而言之,一个坚定不移的灵魂总有办法应对万变的。

    这里,我斗胆把哲学的自杀称为存在形态。但这并不意味着一种判断,不过是图个方便,为指出一种思想活动,即思想否定自身,并倾向于在引起否定自身的东西中超越自身。对存在学者而言,否定是他们的上帝。确切地讲,上帝只靠否定人类理性才得以支撑。有如各种自杀,诸神也随着世人而变化。跳跃的方式虽有好多种,但关键在跳跃。对种种救世的否定,对否定人们尚未跳跃的障碍的种种最终矛盾,既可能产生于某种宗教的启示(这是推理所针对的悖论),同样也可能产生于理性的指使。这些否定和矛盾由于一贯追求永恒,这才在此关节上跳跃了。

    还应当指出,这篇散论所遵循的推理,完全撇开我们开明的时代最流行的精神形态,这种形态依据的原则是一切皆理性,旨在解释世界。对世界自然要有个明确的看法,既然大家都承认世界应当是明确的,这甚至是合情合理的,但不涉及我们这里所进行的推理。我们推理的目的确实在于揭示精神的步骤。当我们的推理从论世界无意义的哲学出发,最后却发现世界具有某种意义和深度。这些步骤最为悲怆的是宗教的本质,在非理性的主题中得到了阐明。但最为反常、最耐人寻味的则是这样的步骤,它把自己种种理直气壮的理由,给予它首先想象为没有主导原则的世界。不管怎样,倘若没有对怀旧思想的新体会说出个道道儿来,恐怕很难达到使我们感兴趣的结果。

    我将只研究“意向”,这个主题让胡塞尔和现象学家们炒得很时髦。上文已经提到了。最初,胡塞尔的方法是否定理性的传统步调。思想,不是统合,不是把以大原则面目出现的表象弄得亲切感人。思想,是重新学习观察,重新学习引导自己的意识,重新学习把每个形象变成一个得天独厚的意境。换句话说,现象学摈弃解释世界,只愿成为切身体验的描述。现象学与荒诞思想休戚相关,最初都认定没有什么真理,只有一些道理而已。从晚风到搭在我肩上的手,事事都有自身的道理。这就是意识,通过意识给予道理的关注,使道理明确可辨。意识并不构成认识自身的对象,只确定不怠,是关注的行为,借用柏格森式的形象,就像投影机,一下子就把自己确定在一个形象上。不同之处,在于没有脚本,却有既相连又不连贯的画面。在这盏神灯中,所有的形象都是得天独厚的。意识使其关注的对象在经验中处于悬念状态,把关注的对象奇迹般的一一孤立开来。从此,这些对象便处于一切判断之外。正是这种“意向”确定了意识的特点。但词语并不意味着任何终结性概念,而在自身的“方向”上被使用其含义,因此词语只有形貌的价值。

    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与荒诞精神唱反调。思想所披的外表谦虚,只限于描写思想所摈弃解释的事情;经验极大地丰富、反常地产生于自愿的纪律;世界在其烦琐中再生,也反常地多亏自愿的纪律。这些都是荒诞的步骤,至少初看是如此。因为思想方法在此情况和彼情况下,始终具备两副面孔,一副心理的,另一副形而上的。假如意向性的主题只想阐明一种心理状态,而现实不是被这种状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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