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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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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来指着韩冲看,哑巴乖巧的脸蛋儿冲韩冲点点头,咧开的嘴里露出了两颗豁牙,吹风露气地笑,有一点感谢的意思。

    韩冲说:“没啥,就两张粉浆饼子。”

    韩冲给岸山坪的人解释说:“哑巴不会说话,心眼儿多,你要不给她说清楚,她还以为害她闺女呢。”

    挖了豆馅的米团子,晒干了,春夏煮在锅里吃,米团子的味道就出来了。是什么味道呢?是那种小年的味道。哑巴出门的时候很少,基本上是不出门。岸山坪的人们觉得哑巴要比腊宏小好多岁,看上去比腊红的闺女大不了几岁,也拿不准到底小多少岁。哑巴要出门也是在自己的家门口,怀里抱着儿,门墩上坐着闺女,身上衣服不新却看上去很干净,清清爽爽的小样儿还真让青壮汉们回头想多看几眼睛。两年下来,靠门墩的墙被抹得亮汪汪的,太阳一照,还反光,打老远看了就知道是坐门墩的人磨出来的。

    岸山坪的人不去腊宏家串门,腊宏也不去岸山坪的人家里串门。腊红有时候打老婆打得狠,边打还边叫着“你敢从嘴里蹦一个字出来,我要你的命。”岸山坪的人说:一个哑巴你到想让她从嘴里往出蹦一个字?

    有一次韩冲听到了走进去,就看到了腊宏指着哆嗦在一边的哑巴喊着:“龟儿子,瓜婆娘”,看着韩冲进来,反手捏了两个拳头对着韩冲喊起来:“谁敢来管我们家的事情,我们家的事情谁敢来管!”腊宏平常见了人总是笑脸,现在一下板了脸,看上去一双痘痘眼聚焦在鼻中央怪阴气的。韩冲扭头就走,边走边大气不敢出地回头看,怕走不利索身上沾了什么霉事。事情过后腊宏见了韩冲照样笑,韩冲就不大乐意看他那笑,岸山坪的人也就不大愿意管他们家的事了。

    韩冲驾了驴准备磨粉。他先牵了驴走到院子一角放松驴吧嗒两粒儿驴粪,后又给驴套上嘴护捂了眼罩驾到石磨上。用漏勺从水缸里捞出泡软的玉茭填到磨眼上,韩冲拍了一下驴屁股,驴很自觉地绕着磨道转开了走。

    韩冲在岸山坪磨粉。因为山上穷,30岁了没有说上媳妇,想出去招女婿,出去几次也没有弄对个合适家户,反复几年下来就这么耽搁了。也不是说韩冲长得不好,总体看上去比例还算匀称,主要问题是山上穷,迁不到山下户,哪个闺女愿意上来?次要问题是他和发兴老婆的事情,张扬得山下一平川风声,这种事情张扬出去就不是落到了尘土里了,落入了人嘴里,人嘴里能飞出什么好鸟吗?

    头一道粉顺着磨缝挤下来流到槽下的桶里,韩冲提起来倒进浆缸,从墙上摘下箩开始舀了粉箩,韩冲一边箩,一边插着贱在脸上的粉浆,白糊糊的粉浆像梨花开满了韩冲的衣裳。韩冲想:都说我身上有股老浆气,象裹脚老婆的脚臭味道,女人不喜欢挨,我就闻着这个味道好,琴花也闻着这味道好。一想到琴花,想到黑里的欢快,韩冲就鸟儿一样吹了两声口哨。韩冲箩下来的粉叫第二道粉,也是细粉,要装到一个四方白布上,四角用吊带挽起来吊到半空往出泠水,等水泠干了,一块一块掰下来,用专用的荆条筐子架到火炉上烤。烤干了打碎就成了粉面,和白面豆面搭配着吃,比老吃白面好,也比老吃玉茭面细,可以调换一下口味。

    甲寨和沟口附近的村子,都拿玉茭来换粉面。韩冲用剩下来的粉渣喂猪,一窝七八头猪,猪的饭量比人的饭量大,单纯喂粮食喂不起,韩冲磨粉就是为了赚个粉渣喂猪。做完这些活,韩冲打了个哈欠给驴卸了眼罩和护嘴,牵了出来拴到院子里的苹果树上。眯了眼睛望了望对面崖边上,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他现在最想找的人——发兴老婆琴花。

    “韩冲,傍黑里记着给我舀过一盆粉浆来。”

    琴花让韩冲舀粉浆过去,韩冲就最明白是咋回事了,心里欢快地跳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叫他晚上过去的暗号。

    没等得韩冲回话,就听得后山圪梁的深沟里下的套子轰的响了一下,韩冲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对着对面崖头上的琴花喊:“日他娘,前晌等不得后晌,蹦了,吃什么粉浆,你就等着吃獾肉吧!”

    韩冲扭头往后山跑。后山的山脊越发的瘦,也越发的险,就听得自己家的驴应着那一声儿欢快“哥哦哥,哥哦哥——”地叫。

    韩冲抓着山体上长出来的荆条往下溜,溜一下屁股还要往下坐一下。韩冲当时下套的时候,就是冲着山沟里人一般不进去,獾喜欢走一条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点弯道都不绕。獾拱土豆,拱过去的你找不到一个土豆,拱得干干净净,獾和人一样就喜欢认个死理。韩冲溜下沟走到了下套的地方,发现下套的地方有些不对劲。两边上有两捆散开了的柴,有一个人在那里躺着哼哼。韩冲的头刹时就大了,满目金星出溜出溜往出冒。

    炸獾炸了人了!炸了谁了?

    韩冲腿软了下来问:“是谁?”

    “韩冲,龟儿子,你害死我了。”

    听出来了,是腊宏。

    韩冲奔过去看,看到套子的铁夹子夹着腊宏的脚丢在一边,腊宏的双腿没有了。人歪在那里,两只眼睛瞪着比血还红。韩冲说:“你来这里干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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