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你们赔不起的!”
“是,是!”
老板陪着大根进了屋,立时便有人上茶敬烟壶。
大根跷起二郎腿,将烟壶搁在茶几上,先喝起茶来。
兴发典当铺开了二十来年,还从来没有正经官员在这里当过东西,现在居然招来了个两江总督,这个主顾可了不得!今后什么时候说起来,都是兴发铺的光荣。把这个事儿传扬传扬,铺里的生意岂不大大地兴旺发达?
老板想到这里,心里十分高兴,客气地说:“请问大爷,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大根瞪了一眼:“夫人装的,我怎么敢问!咱们家老爷素爱古董,八成可能是前人的宝贝儿。”
许多做大官的都有好古董的脾气,瞧这箱子重的,不是青铜,便是细瓷。但老板生性精细,怕上当,又试探着说:“大爷,凡来铺子里当的,我们都得看看,也好估个价呀!”
大根没好气地说:“要你们估什么价,这些东西又不卖,只是做个抵押而已。你看看这封条,总督关防严严实实地盖着,你能启封吗?”
老板细细地看了看封条,果然清清晰晰地盖着三寸多长一寸多宽的紫花大印,老板见过盖着这种印信的文告,相信了。
“那么,请问大爷,这四口箱子要当多少银子?”
“不多,八百两就够了。”
老板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四口装着古董的大木箱,要当几千上万两银子,不料只这么一点。老板高声对账房说:“取八百两纹银来给这位大爷。”
账房捧了银子过来,大根接过。账房弯着腰说:“大爷既是总督衙门的,想必有进出的腰脾,请给小人看看,以便登记造册。”
“你是不相信你大爷,好吧,你拿去看看吧!”
大根从腰带上取下一块小铜片来,账房双手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后,又双手奉还,连连说:“这是小铺的规矩,请大爷包涵包涵。”
大根也不去管他,提起银包上了车。
正要吆喝骡子时,他记起了张之洞的叮嘱,忙把老板叫过来,板起脸说:“这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要不了十天半个月,我会将本息一起还给你的。”
“是,是!”
老板忙不迭地答应。
有了这八百两银子,环儿不再为在江宁过年发愁了。
这天午休时,梁鼎芬到西花园散步,看见张之洞在石舫甲板上晒太阳,便走了过来,说:“香帅,我昨天去了趟钟山书院,蒯光典告诉我,张幼樵已在上月底过世了,灵柩也在前几天运往他的老家丰润去了。据说身后萧条,除几箱文稿外,别无长物,李家也没有人来。”
“幼樵过世了?”张之洞大为吃惊。“他比我小十一岁,今年才不过五十六岁,怎么就会过世了?”
“听蒯光典讲,这几年幼樵心情抑郁,一天到晚以酒浇愁。前年李少荃过世后,他更觉起复无望,从那以后愈加消沉厌世。忧愁是伤人的祖师,他哪里经得起这多年的折磨。唉,可惜呀,一代才子便这样无声无息地了结了。”
张之河的心里也不好受,沉默片刻后说:“幼樵病重时,张家也不给我一个信,让我最后见他一面,说几句话也好呀!”
梁鼎芬说:“我也这样对蒯光典说起过。蒯光典讲,上个月中,他和钟山书院几个教习去看他,问他要不要香帅来见见面。幼樵说,他是个大红大紫、飞黄腾达的人,我是待罪之身,不要牵连他。”
张之洞听了这话,心口陡然堵塞似的闷得难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幼樵到死都在记恨我!”
是的,也不能怪张佩纶记恨。上次,张之洞在江宁城做了近两年的署理江督,对住在同一城的张佩纶不闻不问,只在离开江宁前函邀他与陈宝琛一道游焦山。难怪张、陈均不接受这个邀请,也难怪张佩纶至死不愿与张之洞见面。从张佩纶那边来看,张之洞的确是一个只顾仕途而薄于友情的俗吏。然而,从张之洞这边来看,他也有瞧不起张佩纶的充足理由:纸上谈兵时慷慨激昂头头是道,一到战场便手足失措,贪生怕死;当年骂李鸿章时,何等理直气壮、正义凛然,谁知转眼之间,又做了李府的入赘女婿,这与卖身投靠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二十年前,辉耀京师台谏的清流双子星座,到了晚年,一人地位显赫,一人声名狼藉,而在感情上,却彼此都嫌隙甚深,虽近在咫尺,却老死不相往来。中国是一个讲究朋友交谊的国度,五千年的中国史册上,记载了数不清的朋友之间形形色色的故事。晚清二张,可谓朋友掌故中的又一趣谈。
然而,今天,在听到张佩纶英年去世身后落寞的时候,一股浓重的伤感与怀念相交织,立时将十来年来的疏离给弥缝了。他对梁鼎芬说:“明天一早,你陪着我再带上汤生,我们三个人去看看幼樵在江宁的寓所。在生时我没有去看幼樵,他心里恨我;死后,我去凭吊凭吊他的旧居,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稍得慰藉。”
第二天一早,张之洞乘了一顶普通小轿,梁鼎芬、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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