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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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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奉旨进京的突然半途折回
前的张之洞一向轻车简从,随意通脱,不讲排场,不重虚文,这些年来他慢慢地变了。长时期的前呼后拥,位高权重,使他已习惯于别人为他准备的奢华排场。文治武功的成效,也使他本就自负的心更添一种睥睨天下、小视当今的外露情绪。他只守着为官不贪、为臣不叛的两道底线,至于其它,早已不在他的顾忌之中了。于是,他也便以即将登台的宰辅自居,人家献媚地叫他中堂,他也不加拒绝,各种逾格的接待礼数,他也安之若素地领受。到了上海,已上任半年的汉阳铁厂和芦汉铁路总公司督办盛宣怀,更是使出他过去接待李鸿章的全副仪仗来迎接这位眼下的顶头上司、未来的中枢重臣。

    这天夜晚,张之洞从英国驻上海领事馆,回到盛宣怀为他准备的位于黄浦江的小洋楼。虽然已接连在这块十里洋场上应酬了三天,他却没有疲乏之感,坐在厚实的牛皮沙发上,喝着环儿端上来的龙井香茶,心绪依然在亢奋之中。这位英国领事与盛宣怀关系极为密切,得知张之洞途经上海后,便托盛宣怀竭力相邀,情绪甚好的湖广总督接受了邀请,第一次来到洋人的公使馆作客。公使馆里的五彩玻璃、猩红毛地毯、雪亮高大的莲花形吊顶灯、琥珀般的葡萄酒以及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菜肴糕点,甚至连平日他不能接受的洋歌洋曲,此时,都令他舒心惬意。最使他心动不已的,是那几个袒胸露臂、肤白如雪,却又举止矜持高雅的公使馆官员眷属。张之洞实在敌不过她们的逼人美丽,顾不得总督的尊严,而常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回来再看环儿,一向貌美的小妾,仿佛突然成了烧火丫头似的不中看。坐在沙发上的未来枢臣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来:要不要悄悄地跟盛宣怀商量下,请他不露风声地从英国买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再置一房洋妾?苟如此,则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正在意绪飘飘、神思渺渺的时候,大根走了进来,兴奋地说:“四叔,桑先生来看你了。”

    张之洞还未回过神来时,只见桑治平从大根身后走出,双手一拱:“香涛兄,你好哇!”

    “是你呀,仲子兄!”张之洞站起身来,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桑治平的两只手,喜形于色地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两年多不见了,你一切都还好吗?”

    说话间,把老友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灯光下,分别两年的桑治平气色甚好,虽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却身板硬挺,双目明亮,与在幕府时相比,仿佛更加精神清爽。

    “快坐下,坐下,说说你这两年的情况,我的那位亲家母呢?也还好吧!”

    张之洞拉着桑治平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又吩咐大根:“快给桑先生泡杯好茶来!”

    “想不到,不过一眨眼间,两年多就过去了!”桑治平喝了一口茶后说,“那年我和秋菱离开武昌后,有两个地方可去,一回我的故乡洛阳,一是去广东香山秋菱的二儿子家。后来我对秋菱说,既不回洛阳也不去香山,我带着你换个样子生活。”

    “换个样子,怎么换法?”望着老友喜气洋洋的脸庞,张之洞好奇地插话。

    “咱们来个三江四海天地行。”桑治平爽朗地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光明,就像春花秋月似的令人赏心悦目,决没有官场衙门里那种故作之态,张之洞心里感叹不已:走人造化中的老朋友,看起来的确有一番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你带着秋菱游历天下,重温三十年前的旧梦?”张之洞带着颇为羡慕的神态说。

    “正是。”桑治乎笑着说,“我对秋菱说,三十多年前,我虽有过五年游历天下的行动,那时一是为寻找你,二是为平生抱负的实现而体察民风。三十多年后,我与你携手同行,再来一次游山玩水,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不亚于重宴鹿鸣。秋菱说,三十多年前你是一个小青年,翻山越岭,不在话下,现在已过了花甲,还能跟当年相比吗?我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了,也没有这个力气陪你了。”

    张之洞说:“秋菱说得对,豪兴虽不减,到底是上了年纪,哪能再做这种年轻人的事呀!”

    桑治平说:“秋菱的看法既有道理又不完全对。我对她说,当年是为着目标,故有约束,而今是没有目标,自由自在。若说当年是壮游的话,这次便是漫游。仅这点,便大不相同。难处、险处、远处不去;雨时、风时、冷时不去,身体不适时、情绪不好时也不去。我们光选那些风光好的地方、有文物古迹的地方去走走逛逛,一觉劳累便立刻歇息,待感觉好时再走。随身带银票,走到哪吃到哪住到哪,岂不大好。秋菱同意了。”

    “你们这才是真正的游览!”一向酷爱山水的张之洞感叹地说,“仲子兄,你所选择的乃是神仙生活!这两年游了哪些地方?”

    “这两年间我们先在庐山住了半年,后又在徽州府九华山一带住了将近一年。这半年之间,便在金陵、苏州一带盘桓。”

    张之洞欣然一笑:“怪不得我看你一派仙风道骨,却原来尽得造化之精灵。这匡庐、九华与江南乃上天赐给炎黄子孙的绝妙佳处,这两年间都给你们占有了。”

    桑治平道:“这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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