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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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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采石矶上,师生宾主射覆续联打诗钟
江人文荟萃,英才辈出,这次下去一定会收一批好门生。我也庆幸自己运气好,头次出差就去的人间天堂。”

    袁昶的一生发迹就始于同治六年的乡试,自然对此感情浓郁记忆犹新,插话道:“当时我们听说朝廷典的星使是神童出身的年轻探花,都欢喜雀跃。到了主考坐亮轿巡视贡院的时候,大家早早地等着,引领企盼,都想一睹丰采。见香帅坐在亮轿里,年轻英俊,一表非俗,都惊叹不已。”

    “年轻是实话,英俊就高攀不上了。我只希望别人不要骂我马脸猴腮、面目可憎就行了。”

    说罢抚须大笑,众人也都乐得哈哈笑起来。在座的诸位,其实都听到别人背地里这样描绘过张之洞的。

    张之洞以长者的姿态慈祥地望着袁昶说:“你也有四十好几了吧,有点发福了。”

    “明年整五十,快要向老境迈步了。”

    “不要这样说,你比叔峤、节庵、汤生他们也大不了多少。正是干大事业的黄金年代。读书时的雄心壮志是真情还是空话,就在这十来年里检验了。要说当年浙省乡试的人才,你袁爽秋也算是有出息的一个了。另外还有陶模、孙贻让等人,你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袁昶说:“陶模是封疆大吏,官高事忙,我们很少通信。孙贻让在刑部做主事,我们时常走动。他写了不少的书,近日还有信来,说他在做一桩大事,撰写《墨子间诂》。”

    张之洞说:“孙贻让不应在刑部,他应在翰苑、詹事府或国子监合适,他是个读书做学问的人。那年你们几个为我送行,我对陶模说:你是个发达的相,官可做到一品。对孙贻让说:你是个清雅的相,著作可等身。这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

    真个是良师高足喜重逢,有多少叙不完的旧,有多少道不完的情!尽管佳肴满桌、美酒频斟,但主人和主客的心思都在说话上,列位陪客也极为乐意倾听这些发自内心的叙谈。仕途多倾轧,商海多风险,人幕多委屈,谋生多辛酸;人情薄如纸,相交互防范,祸福非所料,处世事事难。人生在世,惟有年少读书时节,才是最无忧虑、最无机心、最无功利的岁月,可以设想自己今后贵比管乐、富攀陶朱、学侪周程、文为韩欧,反正那都是遥远的将来事,用不着立时兑现。谁知一踏入江湖,便有无穷的艰难和烦恼在预先等待着,将你毫不留情地打人各色各样的漩涡中,身不由己,欲罢不能。

    今日,太白楼里的客人们,谁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谁没有过这种无奈的感叹?且让这对师生的甜美回忆,带着大家一道进入那纯真快乐的学子生涯吧!长江水也似乎变得无语东流,采石矶上成群鸦雀不再聒噪,天地万物都在分享这人世间充满情谊、淡化功利的美好时刻。

    袁昶笑着说:“我在京师听老一辈翰詹说,当年清流名士集会结社,不仅针砭时弊,纠劾贪墨,也时常谈诗论文,射覆打诗钟。一个个才思敏捷,妙语天成,其风雅神韵,令后辈文人心向往之而不能及。他们都说老师您是此中高手!”

    袁昶这几句话,勾起张之洞心中一段美好的回忆。那是光绪二年至七年在京师做词臣言官的时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固然豪气四溢,天下瞩目,三五同好风和日丽,荷酒担食,在陶然亭、崇效寺、花之寺、龙树寺等幽静清朗之处游览闲谈,更使人心旷神怡,物我两忘,而此时射覆打诗钟,必定是最乐意为之的游戏。的确如袁昶所说,张之洞是此中高手。

    张之洞正在抚须怀念之际,辜鸿铭早已忍不住了:“我读李义山的诗:‘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神往古时这种有趣的游戏,可惜回国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真的见人射覆过。香帅,你说点给我听听。”

    梁鼎芬说:“李义山笔下的射覆与香帅的名士射覆不同。”

    “哦!”辜鸿铭兴趣大增,“节庵,你说有哪些不同,也让我长长见闻。”

    梁鼎芬说:“唐时贵族子弟游戏时的射覆很简单,大家背过脸去,由一人将一样东西覆盖在碗中,然后大家猜,猜中者有赏。香帅他们的射覆,非得要饱学机敏两者兼备不可,可惜我当时没参加,还是香帅自己给我们说吧!”

    在那次谈诗中被张之洞看中,应聘人幕的陈衍也和杨锐等人凑兴吆喝着。

    张之洞抿了一口茶,微微笑道:“这都是些往事了,那时大家都有一份闲心情,有这种兴趣。虽说是雕虫小技,壮夫不为,但文人聚会,有没有这个内容,也是大为不同的。有则高雅,无则俗陋,十多年前在京师官场士林中,这可是判别一个读书人有无学问的重要标准哟!”

    众皆点头。辜鸿铭说:“像我这种不知射覆的人,哪怕中西书籍读得再多,也是个无学问的俗人了?”

    陈衍笑道:“那当然!像你这副模样,连清流边都挨不着!”

    众人都笑起来。

    梁鼎芬说:“莫打岔,且听香帅说故事。”

    “那一年暮春在崇效寺赏花喝酒,喝到兴起时,宝竹坡突然对大家说,我有一覆,诸位谁可射中。不待大家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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