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带客人去看什么呢?
蔡锡勇带路,善耆和张之洞等人簇拥着尼古拉太子和凡纳世子来到钢厂。一进厂房,众人都觉得奇热无比。原来,环绕着一个高大的显得有点灰蒙蒙的炼钢炉旁边砌着十几个洋砖炉子,每个炉子里都燃烧着熊熊的焦炭火,炉口边的焦炭都已烧得红艳欲滴。那情景,仿佛当年后羿射下的红日全都落到这些炉子里来了似的。顷刻间,所有的人都汗如雨下,燠燥难耐。善耆是个虚胖子,此时里衣全部汗湿透了,心里在咒骂: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就像下了油锅似的!谭继洵已热得口焦唇燥两眼昏花,真恨不得立时走出这个炼狱。尼古拉和凡纳也有点纳闷:为何此处要摆这么多火炉子,它们作什么用?思忖间,两人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了。他们都穿着紧身的衬衣,系着紧紧的领带,外面的黑呢西服也都扣得整整齐齐。尽管热得浑身极为难受,但身分和教养都不允许他们有丝毫解衣扇风状,心里却巴望早点结束这个活受罪。
蔡锡勇微笑着对大家说:“很抱歉,这一炉钢还要半个小时后才能出炉,请诸位稍稍等候。”
善耆、谭继洵等人听了这话,心里叫苦不迭,参观的人群中已有好几个人忍不住这酷热,走出厂房门。辜鸿铭把这句话翻译给俄皇太子听,太子的眉头皱了起来,看了看他的表弟,那神态更为不安。他抬头看了看火门,然后轻声对辜鸿铭说:“这里太热,就不要等它出炉了吧!”
辜鸿铭一样地热得难耐,便借此机会说:“那我们就出去吧!”
希腊世子巴不得这句话,忙说:“不看了,到外面去透透风。”
辜鸿铭走到张之洞的身边,转达两位客人的意见。张之洞立刻满脸笑容,高声说:“应客人要求,我们现在出去透透风,半个小时后再来看钢水出炉。”
众人如同领得大赦令,从死亡线上获得新生似的,纷纷走出钢厂。一股秋风从汉水上刮过,穿过龟山的花木草丛,来到铁厂,轻轻地抚摸着这群中外参观者。大家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快乐,第一次觉得凉风的可爱。
蔡锡勇趁热打铁,对两位贵客说:“枪炮厂就在铁厂的旁边,我们去看看吧!”
从心里来说,尼古拉、凡纳不想再去看枪炮厂了,此刻他们最大的希望是洗澡换掉湿衣服,躺下休息休息。但这一内容是早就由他们自己提出的,又不好意思拒绝,便只得遵照安排,穿过铁厂的右侧门来到枪炮厂。
枪炮厂的占地面积虽只有铁厂的一半,但仍然是一个很大的工厂。这里也有五六个高大的烟囱和十来个厂房,蔡锡勇依旧精神抖擞地一一向客人介绍:零件厂、子弹厂、运输处、修理部……但包括两位客人在内,所有的参观者都已没有刚才的兴致了。
当蔡锡勇提出一一看时,尼古拉太子说:“只看看组装成枪的那个厂吧!”
蔡锡勇说:“好,那我们去看看装配厂。”
众人于是径直来到枪炮厂里的最大厂房。一进厂房,便看到一排排崭新的步枪摆在工作台上。蔡督办指着枪支介绍,这些枪都是我们厂造的:这是仿造的英国毛瑟枪,这是仿造的德国克虏伯枪,这是仿造的英国波利枪。太子和世子既不是带兵的将领,又不是做枪炮买卖的军火商人,根本就不懂这个枪、那个枪的,只得胡乱点头叫好。陈念初在一旁用英语补充:“铁厂大门两旁卫士手中的枪,也全都是我们这个枪炮厂自己造的。”
尼古拉太子的眼睛睁得亮亮的,刚进门时那种肃杀的气氛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凭直感,他觉得那些枪的杀伤力不小。他抬起头来将车间前后左右看了一眼,车间里摆了几十座工作台,每座工作台上都摆满各种枪上的零部件。穿着一色工装的工人都在忙碌着,熟练地装配枪支,“咔嚓、咔喳”的清脆响声从各个角落里传来,把一个装配车间弄得像演兵场样的杀气腾腾,随时都会有刀出鞘、弹出膛的厮杀局面出现。
尼古拉太子心里想:用不着再看了,这里正在生产仿欧美各国的最新枪支,估计仅这个车间一天装配一千支枪不成问题,若照此推算,年产量将有三十万支以上,三年下来便足可以装备一个国家的军队了。如此一想,年轻的俄国储君不禁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来。
其实,这个洋太子完全被中国人给蒙了。
枪炮厂虽然建成了厂房、烟囱,安装了不少机器,还有近一千号员工和十来个洋匠,但正经制造枪炮子弹的机器,从英、美定购的还没有运来,向江南制造局买又没有买到,这些枪支子弹怎么能生产得出来?尽管若干年后汉阳枪炮厂红得发紫,曾经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成为中国第一号兵工厂,它所制造出的数以百万计的汉阳造,二十年后成为反清革命志士手中的精良武器,四十年后又为抗日战争立下汗马功劳,然而,在当时,它确实还只是有其名无其实。
今天展现在洋太子面前的这一切,全是湖北绿营的表演,这幕戏由已升为参将衔亲兵营头目张彪一手导演。他将亲兵营三百五十名兵士全部派到枪炮厂。其中二百名士兵荷枪列队迎接客人后,便分散在厂部各处巡逻站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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