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办事,江宁藩司府的来人很快在怀宁客栈找到他。听说是刘岘帅有要事相商,便立即乘快船离安庆赴江宁。安庆至江宁行的是下水,第二天午后便到了下关码头。袁昶在来人的陪同下,先进藩司府会见瑞章,二人寒暄一阵后,便分别坐上大轿,一前一后地来到位于城内东南角的总督衙门。在全国所有督抚衙门中,江宁城的两江总督衙门最为壮阔。这是因为此处曾经做过十余年的太平天国天王府。洪秀全动用数千万两圣库银子,为他这个天父次子在人世间修造了一座最为豪华宏丽的宫殿,后来虽然被曾国荃的吉字营为毁灭打劫金银的证据而焚烧,但基础和部分烧不坏的建筑还是存在。节俭总督曾国藩没有在江宁住几天,便来了手脚阔绰的总督李鸿章。李鸿章将被火焚的房屋全部恢复,做起了舒舒服服的无其名而有其实的金陵王。以后的历任江督便沾了李鸿章的余荫。刘坤一也是个大手大脚的人,光绪十六年重主江宁后他又将江督衙门彻底翻修一遍。如今的督署,更是气魄宏伟,金碧辉煌。
袁昶是第一次来到两江总督衙门,他边走边看边想:除开紫禁城,这怕是海内最大的一座建筑群了,恭王住的和坤旧宅也不及呀!
刘坤一性情豪爽简易,虽是首次接见袁昶,也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袭宽大的便服。他对正要行大札的皖南道挥挥手说:“不必拘礼,请坐吧!”
待袁昶坐下后,他笑着问:“袁观察是几时到的皖南?”
“回大帅的话,职道是上个月中旬到的徽州,原拟下个月专程来江宁拜谒大帅,不知大帅有事要召见,职道失礼了。”袁昶拘束而恭谨地回答。
“不,不。”刘坤一又挥了挥手。“我是临时请你到江宁来一下,并不是因为你的职分内的事。”
不是我的职分内的事,那是什么事?袁昶在心里紧张地思索着。对这位从战火中厮拚出来的制台,书生出身的袁昶是久仰其名,又怀着三分敬畏之心的。
“袁观察是哪里人,什么时候进的京?”
刘坤一并不急着谈正务,却跟这位矮矮胖胖的下属聊起天来。
“职道是浙江桐庐人。光绪二年中进士后即分发户部做主事,职道鲁钝,直到光绪十二年才升为户部员外郎,十四年兼总署章京。”
袁昶三十岁中进士,做了十六年的京官,还只是一个四品衔中级官员,迁升的确不快,比起这位仅只用十年时间便从一个廪生做到一省巡抚的上司来说,责备自己“鲁钝”并不为过。其实袁昶并不鲁钝,他只是为人做事太过于实在拘泥,不善于看风使舵罢了。这种性格不仅妨碍了他的迁升,更不幸的是八年后,在义和团大动乱中他因此忤逆慈禧而被丢了脑袋。刘坤一笑着说:“皖南道是个要缺,你好好做几年,前途大着呢!”
袁昶忙说:“以后还要多多靠大帅的栽培。”
瑞章一旁插说:“岘帅是个活菩萨,在他手下做官,只要尽心尽力,迁升快得很。”
瑞章这话一石两鸟:既吹捧了刘坤一,又暗示袁昶,要好好为刘坤一效力。
袁昶明白瑞章的意思,赶紧接话:“职道初任地方官,没有阅历,职道一定会遵瑞大人所说尽心尽力去做,倘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大帅宽谅。”
“好,好!”刘坤一曼声应道。“瑞方伯说,他在京师时便与你相识,说你是个实诚君子,又对京师各方情势熟悉,所以特为请你来一趟江宁,有一件事情要听听你的意见。”
袁昶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刚来两江,便有什么大事要听我的意见,莫不是发生在京师里的事?
刘坤一对瑞章说:“你对袁观察说说吧!”
“是这么回事。”瑞章干咳了一声后说,“内阁给岘帅寄来大理寺卿徐致祥的一份参折,并转达上谕,要大帅派人去密查。因为你刚从京师来,又在户部和总署做过事,对京师及各省的情况都熟悉,故岘帅叫你来一起商量商量,这事要怎样办才最合适,你先看看徐致祥的参折吧!”说着,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一沓折好的纸递给袁昶。袁昶接过,展开来看。
袁昶刚看了一句开头韵话,便立时眼瞪大起来,心突突地狂跳了两下。原来,刘坤一和瑞章都不知道,袁昶是张之洞的门生!
同治六年,张之洞以翰林院编修的身分充任浙江乡试副主考,这是他日后漫长的学官生涯的第一站。浙江是人文荟萃之地,历代才子不少,张之洞以能典试浙江为荣。三场紧张的考试结束后,各房考官开始忙碌的阅卷事宜。送到房官手里的试卷经历了三个过程,即先由弥封处糊名,再由誊录所用朱笔重抄一遍,最后由对读所校读。房官阅读的朱卷虽不是士子的亲笔,但与士子的墨卷完全无异,只是没有了名字。这一系列复杂过程的采取,全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防止房官阅卷时徇私。
这天,张之洞去各房检查房官的阅卷,见各房官都极为认真,他很满意。来到第十三房时,房官请他坐下,拿出一份试卷对他说:这份卷子上错了一个字,但文章写得极好,卷子推荐还是不推荐?张之洞说,我看看。他坐在房官身旁将试卷认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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