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本是一个精明人,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玩手脚。他不轻信盛宣怀,暗中打发人直接询问法、德、英三国船商,证明盛说的不假,便委托盛去办。不久,盛办成了此事,悄悄地对李说,三艘船明价六百五十万。这个价和法国、英国差不多,用来向户部报销;实际收钱六百万,那五十万做为回扣。另外,三家船厂的船主感谢中堂的惠顾,另外凑了三十万送给中堂个人,请以后再多多关照。盛宣怀还十分恳切地说,北洋要办的事很多,中堂个人要办的事也很多,都要银子,务请把这八十万全数收下,不要对户部说起。他也决不会跟谁说起。李鸿章觉得盛宣怀会办事,于是就这样定了。三个月前,盛宣怀前往德国,办妥了这件交易,真的把八十万银子打到李鸿章私人账户上去了。李鸿章于是从中拿出十万奖励盛宣怀。听了李莲英这番话后,他明白,凑给他三十万这件事,其实是船主自愿做的,说不定盛宣怀促成了这笔生意,那三家船主也凑了三十万给他。但此事绝不能让这个太后的耳目获得任何把柄。
他灵机一动,嘿嘿笑了两声说:“德国公使对太后说的话不错,我们这三艘船,买船的价的确只用六百万,那五十万是用在火炮上去了。一是三艘船共增加八座炮,另外,所有的火炮都用的克虏伯厂的最新造出火力最大的钢炮!故而多花了些钱。不过,李总管,你提醒得很重要,说不定这些炮不值五十万,盛宣怀那小子在中间玩了手脚,我要好好地查查账。”
李莲英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盘计着:人说李鸿章厉害,果然不错!他在大炮上来糊弄朝廷,倒也不失为高招。但思忖半天才回我的话,不明摆着在思考对策吗?“不过”后面的话,就是明显的心虚表现。
他也干笑了两声说:“哦,原来这三艘船多装了八座炮,这一点奴才没想到。不过,这事中堂大人今后还得专门具个折禀告老佛爷,万一被哪个小人先告状,反而不美。老佛爷是宁肯亏自己,也是舍得拿大钱用于海防的。若是她知道受了骗,心里自然不舒服。”
李鸿章品出了这话中弦外之音,马上说:“李总管说得很好,这是对北洋水师的爱护。过几天,我再上个折给太后,把添置火炮的事说说。总管刚才说太后宁肯省自己,是不是颐和园的工程又要节省了。”
“是呀!”话说到这里,才说到正题上。李莲英说:“为德和园戏楼的事,老佛爷很难过了一阵子。”
“谁让太后难过了?”李鸿章表现出极大的关切。
“还有谁,户部呗。”李莲英推开酒杯,那情形,就像心里堵得连酒也喝不下去的样子。“戏楼要开工了,恩良上了折要户部提出三十万两银子作前期费用。老佛爷看了折子后,叹了一口气说,户部近来很紧,哪里拿得出三十万银子出来,戏楼别修了吧!那天吃饭,老佛爷只喝了两口汤就不吃了。奴才知道,老佛爷是为德和园戏楼的事哩!果然,饭后遛圈子时,老佛爷跟奴才聊天说,小李子啦,咱们今后就不看戏了,实在闷得慌,你叫杨月楼、谭鑫培他们到园子里来两段清唱好了。奴才听了这话,直想掉眼泪,说,老佛爷快别这样说,这话让皇上和内外大臣们听了,还不知有多难受。唉,老佛爷为国家操劳二十多年了,归政后有个园子住住,建个戏楼看个戏,到哪儿说都不过分呀!户部每天拨到各地的银子少说也有一两百万,就不能匀点出来吗?老佛爷说,那都是救急救难的银子,不能匀。奴才又说,听说北洋买船,户部一次就是六百多万哩,办事的人稍微节省点,三十万就出来了。老佛爷说,那是买船守海疆哩,也不能省。”
李鸿章听到这里,觉得凳子上突然长出许多钉子来,一只一只地都在刺着他。六百多万银子买船的话,不是说明李莲英早就知道船价了吗?那么刚才的话是明知故问,是敲山震虎。这个可恶的不男不女的李四!
“老佛爷的这份心真让奴才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奴才实在忍不住了,冲口说,天下所有的官员,哪个不是老佛爷您放出去的?老佛爷于他们的恩德比生养他们的父母还要重。父母缺钱用,做儿子的理应拿出。现在老佛爷缺银子,天下的官员都应该从自己腰包里掏出钱来捐献,这是儿子对父母的孝顺呀,是理所当然的。老佛爷笑道,现在的儿子都不孝顺父母了,有几个你李莲英这样的孝顺儿子呀!”
李鸿章终于彻底弄明白了,李莲英此次来天津的目的,乃是为老佛爷化缘。他来找我这个天下第一督抚化,然后再以我为榜样,让所有朝廷命官所有食皇粮的人都来向太后尽孝心,为她的颐和园捐款纳银。我拿出几十万银子出来不要紧,只是我这一带头,必将给其他人出了难题,不捐不行,捐了又不情愿。我李鸿章立时就将被天下命官所咒骂所怨恨,“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样一来,我的阳寿也折了。不好带这个头。但不拿银子看来是不行的。你看他一出言便抓住船价的事,做好做歹的,分明是怀疑此中有中饱情事。事实上,李鸿章此事也是过不了硬的。德国船厂的回扣五十万、礼金三十万,除分了十万给盛宣怀外,剩下的七十万,他全部入了自己的金库。李鸿章口口声声以老师为榜样,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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