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据说在天津塘沽码头停过一两个月,与李少荃和北洋衙门里的官员们都混得很熟。卑职以为,这很可能是法国政府在玩诡计。利用福禄诺与李少荃是朋友这个关系来迷惑我们,一方面在天津谈和,使我们戒备松懈,一方面抓紧时间调兵遣将,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哎呀,莱山,你真不愧为智多星,眼睛就是比别人尖利。”世铎对孙毓汶这番话表示由衷的钦佩。“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法国和谈是假,再打是真,用和谈这块幕布遮盖我们的眼睛,幕后在秣马厉兵。”
其实,孙毓汶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法国人是假和谈真备战,只是,聪明和阅历,使得他知道世上的事大都较复杂,从一个角度来看是这样,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又是那样。谈判有多种可能性,刚才醇王对这次谈判表示怀疑,于是孙毓汶便把眼光盯在另一种可能性上。现在经世铎这么一肯定,他也仿佛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似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冷笑。
“莱山说的不无道理。”奕譞对洋人有一种近于本能的反感。“李少荃喜欢和谈,就让他谈去,我们还是做我们的事。只是还得要跟李少荃指出几点,不能离谱太远。”
“七爷说得很对。”世铎谦恭地说,“太后讲了,赔款一事不能谈,朝廷没有银子。”
“太后说的这点很重要。”奕譞摸了摸没有胡子的尖下巴,略为思索一下后,转过脸对孙毓汶说,“莱山,你??看还有什么要对少荃说的吗?”
孙毓汶想了想,说:“有一点很重要,务必要跟李少荃讲清楚。越南是我们大清的藩属国,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个规矩不能坏。别的事可以跟法国人商量,咱们大清跟越南的主仆关系则不能改。若丢了越南这个藩属国,我们如何向祖宗交代?”
“这是个顶重要的事!”奕譞从藤椅上站起,以坚定的口气说,“世上最大的事莫过于正名,名分之事乃第一等大事。我们即便赔法国人几百万两银子,也不能丢掉我们对越南的宗主权利。亭翁,明天上午叫起时,你要向太后禀明这一点。然后拟一道谕旨,把不能赔款和不能改变藩属这两条写进去,发给李少荃,叫他务必禀遵照办。”
“是,是。下午就叫许庚身去拟旨。”世铎忙答应,想起外放张佩纶等人的事,他又请示,“七爷,你看张佩纶、陈宝琛、吴大澂三个人的事怎么说?”
奕譞重又坐到藤躺椅上,沉吟良久后问:“上午太后召见时,你揣摸太后的意思,是定了,还是交给咱们议一议?”
世铎想了一会,说:“我揣摸太后的口气,好像这三个人的外放也没有定下来,是有点叫咱们议一议的意思在里面。我说过会儿就去禀报七爷。太后说,明儿个你把七爷的话说给我听听。听这口气,我寻思着太后没最后定。”
“清流中向来藏龙卧虎,张佩纶这几个人也都是人才,虽说他们爱说些过头的话,但向来不满李少荃在洋人面前委曲求全,竭力维护我们大清国的形象,这种骨气我是很看重的。”
奕譞头靠在藤椅上的杏黄苏绸枕头上,说话间,枕头滑下去了。孙毓汶忙上前将枕头拉上来,重新平放在奕譞的后脑勺下。
奕譞继续说:“张佩纶是个大才,跟何璟会办福建海防,却不是一个合适的安排。他不懂水师,万一出了差错,会误了他的前程。此人今后我有要职相委。陈宝琛与曾沅浦去共事也不太合适。曾沅甫脾气不好,陈宝琛与他会合不来,曾沅甫也会看不起他。我看不如把陈宝琛放到两广去,做个什么臬司、藩司的。他与张之洞气味相投,彼此合作,说不定会有一番作为。至于吴大澂,他擅长地理之学,让他与俄国人一道踏勘地界,倒是挺合适的。莱山,你看呢?”
孙毓汶托着腮帮坐在一旁,两只眼睛一直在望着奕譞。世铎刚进府时一说到外放三人的话,便立时引起他的警觉。他一直在想:怎么突然间一下子外放三个书生出京,或会办军务,或与洋人打交道,都是挺时髦又挺麻烦的事,是清流们时来运转吉星高照呢,还是别有缘故?
孙毓汶讨厌清流党,结怨始于一次清流党人的集会。
那是孙毓汶刚放工部左侍郎时,一次杨忠愍公祠的集会上,清流党干将邓承修,毫不留情地说他这个左侍郎,是靠走醇王府的门子得来的。另一干将黄体芳则说他是靠趴在地上,给小王爷做马骑换来的。工部有个主事也参加了这次集会,为之鼓掌叫好。孙毓汶得知后气得不得了,他奈何不了邓承修、黄体芳,却可以整治工部那个主事。
不久,朝廷要外放一批边远地区的知府,孙毓汶便将这个主事的名字报上去。此人被分到云南匪乱最重的东川府,叫苦不迭。不到一年,孙毓汶又指使心腹云南藩司参东川知府一本,说他治乱不力。很快,知府被贬为县令。前工部主事终于明白了此中的过节,请邓承修、黄体芳帮忙说话。邓、黄很为他抱不平,但苦于找不到孙毓汶陷害的痕迹,这个主事的冤终于无法伸清。然而,清流党人都心里有数,视孙为杀人不见血的奸邪小人,彼此之间的仇也便越结越深。这次孙升任打帘子军机,清流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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