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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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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离开山西的前夕,才知道三晋依旧在大种罂粟
。我明天就派人送你去晋祠,好好地跟两位老人说清楚,请他们同意。”

    “还有。”佩玉细声细气地说,“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们一天天地衰老了,身边要人照顾,我想请大人答应,让他们随我一道走。”

    “好,好。”张之洞忙不迭地答应。“侍奉父母,是做儿女的本分。你父母就你一个女儿,他们自然是应该跟随你到广东去的。他们愿住衙门也行,愿自己赁屋住外面也行,一切听他们的。”

    佩玉不再说什么了,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正是春末夏初时分,三晋大地麦青花黄,万物欣欣,张之洞结束在山西两年半的巡抚任期,肩负着以醇王为后台的新军机处的重任,怀抱着兼济天下、经营八表的素志,离开太原,前赴眼下朝野内外、欧亚东西所关注的争斗之地,他将要以一身作南天柱石,撑起这座风雨飘摇的帝国大厦的一隅。四十八岁的中年总督不免忧喜参半:大展宏图之心与责任重大之感同时并存。

    然而,与当年孤身赴晋不同,此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位有才有识的终身伴侣。这些天的共同生活,佩玉给张之洞带来的温馨,在他的身上发生了神奇的作用,仿佛青春重返,韶华再来,张之洞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像二十年前似的用之不竭的生命力。他回顾两年多来所办的一桩桩大事:铲除罂粟,奖励农桑,戒烟禁烟,清查库款,查办贪官,整饬吏治,免除摊派,苏缓民困。尽管这些政绩是用两鬓全白的辛苦所换来的,却是十分值得。望着古道两旁一派庄稼茂盛耕作繁忙的景象,张之洞的脸上泛起欣慰之色。

    车到荫营镇时,他想起了那年途中打尖的小饭铺,便把大根叫来说:“你再去跟那位薛老板聊聊,问问他罂粟根绝了没有,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些没有?”

    半个时辰后,大根赶上了车队。

    “见到那个薛老板了吗?这里的情况如何”张之洞希望从这个小小的点上的变化,显示出他治晋两年多来的巨大政绩。

    “见到了。”大根的情绪并不高昂,“薛老板说,他们这里的罂粟还在种,只是大路边没有而已,离开大路两旁不到十里地,那里的罂粟照旧和过去一个样。”

    “他们为何还要这样做?”张之洞生气起来。

    “我也问过。薛老板说,大路两边不种,只是为了应付官府。老百姓还是要种,他们要靠它养家糊口过日子。”

    “苛捐杂税减少了一些吗?”停了一会,张之洞又问。

    “薛老板说,也没有减少什么。原来的名目没有了,又增加了一些新名目。一年下来,老百姓出的钱,与过去差不了多少。老百姓若不种鸦片的话,这些捐税根本就无法交。薛老板还说,官府也有它的难处。有次平定县的主簿在他的饭铺吃饭,说省藩库一年支给县衙门的钱还不够大伙儿吃饭,更不要说有钱办公益事了。县衙门不问老百姓要问谁要?所以官府后来知道罂粟还在大量种,也就开只眼闭只眼,明禁暗不禁了。”

    张之洞不再问下去了。荫营镇是这样,看来其他地方也差不多,刚才的欣慰之色,早已在他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认识猛然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中国的根本症结在于百姓的贫困,若这个症结不化解,任何德政都将无法施行。然则,如何才能使得百姓富裕起来呢?这真是一个重大而棘手的难题。他想:将法国之事了结后,一定要用全副精力来致力于富民之事。

    然而,清流出身的新任两广总督没有料到,法国之事,其实是很难了结的,这里面有太多太复杂的缘故。就在张之洞千里南下旅途中,京师政坛幕前幕后的活动正在紧张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