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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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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位报国心强烈的热血之士,偏偏年轻时又错投了主子
里度过,銮舆回京的日子被一天天地推迟。终于启程了,终于可以见到秋菱了,却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如此风云突变,世事全非。京城是回到了,肃府也近在眼前,秋菱却再也见不到了。瞬刻之间,他有一种颓然心死之感。

    颜载礽不情愿就这样离开肃府,他一连四五天守在肃府的旁边,注视着肃府的内外动态。每日里只见肃府里的家具摆设、大柜小箱一件一件地被兵丁们搬上马车,不知拉到什么地方去了,而肃府里的大小主子奴仆则一个也见不到,当然,也见不到两个公子和秋菱。到最后,大门小门甚至连窗户在内都贴满了封条。大部分兵丁都撤走了,只留下几个兵丁在府门外游弋。看热闹的人也没有了。仅仅几天前,还是高车轩马门庭若市的肃府,顿时死一般的寂静下来。在万般无奈之际,心绪凄凉的颜载礽只得远离肃府。

    他决定在京师住一段时期,一来看看事态的发展,二来也想在偶尔之间遇上肃府的旧人,打听打听两位公子和秋菱的下落。

    不久,肃顺被指谪为奸佞之首,公开杀头示众。他的两个儿子则免于追究,被一家远亲收留,藏之于深宅,与世隔绝。至于肃府的旧人,颜载礽一个也没遇上,秋菱的情况也打探不出半点。按着国家的律令,被杀头抄家的大员,其府中的奴仆一律籍没归官。颜载礽心想,秋菱或被卖给某个官府做女仆,也或许被遣送到边远之地,发配给戍边的罪员做妻妾了。

    可怜的肃中堂,可怜的公子,可怜的秋菱!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改变了。颜载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腹凄怆地走出城门。

    他也不敢回家,便在昌平租了一间茅屋,过起隐居生活来。

    陡然而起的政变很快便过去了。无论从国家大局来看,还是从市井民间来看,这场政变似乎没给社会带来什么变化。朝局稳定,江南的战事继续进行,京师老百姓一如既往地过着平淡的日子。刚开始还可以听到一些关于政变的议论,三五个月后连百姓的街谈巷议也听不到了。再过一段时期,人们似乎已经把这桩惊天动地的大事,给彻底遗忘了。

    颜载礽觉得悲哀。是人类天性只顾眼前,易于淡忘往事,还是那桩往事本不值得留在记忆里呢?是今天的大清国民已变得愚昧麻木,还是史册上那些慷慨激昂、可歌可泣的文字,原本就是几个文人的想当然笔墨,与当时的社会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联呢?

    这番陡然而起的大变局给颜载礽强烈的刺激,作为朝廷最恨的肃党成员,考进士做官这条路自然给堵死了。他于是干脆断绝这份心思,跳出“四书”“五经”、八股试帖,一心一意去研读史书、兵书、舆地、农学、荒政等书籍,像青年时代的左宗棠那样,储备着真才实学,静待天时。

    他记住肃顺对他说的敬佩管仲、桑弘羊的话,倾注极大的心血潜心于《管子》《盐铁论》中。他最终在这里看到了人世间的真学问,由衷佩服管仲、桑弘羊,也由此而佩服肃顺的眼光。他心里深深地为肃顺叹息,也为大清国叹息。肃顺丢了脑袋,大清国丢失了一个有真本事的治国大才。肃顺就是今天的桑弘羊。他和桑弘羊一样的才干性情,一样的不顾一切推行自己的强硬主张,终于也一样的招来杀身之祸。

    为了避免牵连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颜载礽决定改名换姓。

    桑弘羊是他的同乡,说不定桑颜两家在历史上有过亲戚瓜葛,于是颜载礽借桑为姓,取名治平,字仲子。这里既有追慕管仲、桑弘羊之意,也有一份怀念老东家的情感隐藏其中。

    桑治平小时便酷爱画画。摆脱了功名桎梏后,他有了较多时间,于是重操画笔。他细心揣摩古人笔意,又注意观察身边的山水虫鱼。他是个天赋极高的人,在“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过程中,绘画技艺迅速提高。这不仅使他在读书思考的同时,可以获得丹青之娱,同时又为他解决了生计的大问题。他靠卖画维持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在昌平隐居五年后,桑治平开始云游天下的壮举。他先到东北,在白山黑水间考察满洲部落发祥的历程。从东北返回后他又漫步三晋,遥想那段无年无战的春秋岁月。然后他南下中原,登嵩山,游河洛,迈过潼关来到长安、咸阳,感受汉唐盛世的遗风余韵。从长安折转向南,越秦岭,穿剑阁,来到巴山蜀水之间,凭吊武侯祠、白帝城,咀嚼一代名相辅佐两朝的艰辛。继而飞渡三峡,于两岸猿声之中舟抵荆楚大地。在江陵旧国,在黄鹤楼头,缅怀当年楚庄王的霸业、三闾大夫的忠愤。再从芳草萋萋的鹦鹉洲起锚升帆,顺江东下,登上收复不久的古都城垣。在一片废墟之中,游秦淮,览钟山,泛舟莫愁湖,伫步胜棋楼。想起刚刚熄灭的遍地烽火,追思六朝走马灯似的改朝换代,这座龙盘虎踞的石头城,浮沉了几多帝王英豪,积淀了几多历史沧桑!从江宁北上,与丰沛子弟聊高祖轶事,听淮阴侯后裔诉千古奇冤,瞻仰至圣、亚圣之祀庙,观泰山日出黄河入海之雄奇。

    经过这段历时三载,纵横数万里的徒步旅游,桑治平似乎感受到五千年中华古老文明的真谛所在,触摸到华夏民族生生不息的律动脉搏,脑子里常常有电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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