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张之洞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六、杨锐向老师诉说东乡冤案
一到四川,即下聘书请王闿运做尊经书院的山长。王闽运一接到聘书也便来到四川,并把尊经书院当作自己的事业所在,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味道。

    想到这一层后,张之洞不仅庆幸尊经书院得人,也为丁宝桢礼贤下士的品格所感动,不知不觉间对他的愤怒也减去了三分。

    “叔峤,说段王壬秋的掌故给你听!”张之洞突然间来了雅兴,杨锐兴奋得忙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咸丰十年的春闱,本来我是要去参加的,不料堂兄奉旨充任同考官,于是只好回避,眼睁睁地失去了一次机会。王壬秋那年去考了。他是咸丰五年中的举,连考两科会试都未中,这是第三次了。头场考四书文,他兴之所至,乱发议论。卷子交上后,细思又出格了,此科必罢无疑。他是个最任性子最爱出风头的人,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横竖是落第,不如出它一个大格,留一段佳话在科场史上也好。第二场考五经义。他丢开五经不议不论,却洋洋洒洒地写下一篇大赋,还给它标个题,叫做《萍始生赋》。阅卷官看到这份卷子后大为惊骇,都说这是有科举考试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

    “有这样的事!”杨锐瞪大着双眼,随即由衷地赞叹,“这样的事,只有大英雄才做得出,壬秋先生真是大英雄!”

    张之洞笑了笑说:“王闿运此举惊世骇俗,的确不是常人所能为的。这篇赋因为是写在试卷上,故很快便流传开来,甚至比《圆明园词》还要传得广。”

    “香师,这篇赋你还记得吗?背给学生听听。”杨锐急着问,恨不得立即把这篇奇特的赋全文铭记。

    “赋很长,我背不全,只记得开头几句。你回四川后再去问你的山长吧!”

    杨锐仍不死心,央求道:“您就把开头那几句背给学生听听吧!”

    张之洞碍不过学生的恳求,略为想了想后背道:

    淡融融不自恃兮,又东风之无端。

    何浮萍之娟娟兮,写明漪而带寒。

    隐文藻与冰落兮,若揽秀之可餐。

    苟余情其信芳兮,岂犹媚之香荪。

    览生意之菲菲兮,盖漾影而未安。

    退静理夫化始兮,怅结带以盘桓。

    张之洞一边背诵,杨锐一边摇头晃脑地在心里附和。直到张之洞停住好长一刻后,杨锐知道他背不下去了,才叹道:“这浮萍之形态,直让山长给写活了。如此好赋,学生竟未读过,真是惭愧。回川后一定求山长写给我,一天吟它几回。”

    “我们扯得太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张之洞把撒得漫无边际的网收了回来,说,“刚才你说王壬秋把你们召去,传授什么锦囊妙计了?”

    “不是锦囊妙计。”杨锐说,“山长说,东乡案子定了这多年了,复审也没翻过来,找别人都没用,只有一个人可以回天。”

    张之洞似乎已意识到,王阎运说的这个有回天之力的人,很可能就是指的自己。

    “我们问壬秋山长,这个人是谁。他说,此人就是你们的前任学台张大人呀!”

    果然不错!张之洞对老友的信任颇感欣慰。

    杨锐盯着张之洞,见前任学台大人在微微点头,心中甚是喜悦,忙接着说下去:“壬秋山长说,张学台虽不是四川人,但他在四川做过三年学政,对四川是有感情的。东乡案件出来,他正在四川,前前后后都清楚。尤其难得的是,张学台忠直耿介,敢于仗义执言,而且他的奏章写得好,有力量,最能切中要害。你们看他关于伊犁一事的那些奏章,哪一道不是掷地作金石声,朝廷不按他的办行吗?你们去北京找他,就说我王壬秋拜托他啦,东乡四百多冤魂要靠他来超度哩!”

    老友如此信任的这番情感,使得张之洞热血沸腾起来,大声说:“壬秋知我,就凭他这几句话,我张某人也非为东乡冤魂上疏不可!”

    “谢谢,谢谢香师!”杨锐很感动。稍停一会,他又补充一句,“壬秋山长说,东乡一案不关丁制台的事,请张学台在涉及到丁制台时笔下留情。”

    张之洞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王壬秋,又要讨东乡人的好,又要讨丁宝桢的好,也够圆滑的了。”

    说罢起身。又说:“叔峤,你今天设法找到你那两个同伴,明天一起到我家来,把这几年东乡案子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向我禀报,不能有半点虚假,我来为你们上疏请圣命。”

    杨锐忙起身,打躬作揖,然后急急忙忙地离开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