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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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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慈禧钦点为癸亥科探花
吊身亡,大家从他的身上搜出一份遗折来。遗折讲的正是皇室内部所议论的事。折子上说,当时穆宗大行时,太后的懿旨只讲继嗣而没有讲是继统,历史上曾有继嗣而不继统的先例,甚至有为争夺皇位继承权而杀害先帝嗣子的事,为不让大统旁落,请太后立即为穆宗立下嗣子,并说明嗣子即嗣君,日后皇上即使有一百个皇子,也不能再觊觎皇位。

    吴可读自知披了龙鳞,将来日子不好过,便干脆一死了之,来了个大清朝绝无仅有的尸谏。

    面对着吴可读这份遗折,悲悯、恼怒、委屈、为难,种种况味,一齐涌上慈禧的心头。

    这个死老头子倒也是真心真意为她的儿子着想的,希望穆宗有子息,希望穆宗的子息世世代代继承皇位。若是一个通常的皇太后,对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真是要感激不已,悲悯不已。慈禧当然有这种通常皇太后的心情,但是,立载湉是她决定的,眼下的朝政是她在掌握,东南大乱才刚刚平定,西北战事还在进行,外患日甚一日,迫切需要的是政局稳定,上下一心,这个鬼老头子的遗折岂不是无事生事,挑起皇室的矛盾,引起内外臣工的不安吗?慈禧心里委屈地想着:当初立载湉,难道就完全是私心吗?这几年的相安无事来得容易吗?择统一事有几多麻烦,你一个小小的主事哪里能知道皇室内部复杂的情况。既然不知,就不必多言;即使有话要说,也可以托人上道密折。现在来个尸谏,逼得我非得公开答复不可,而这事又如何答复呢?你说给穆宗立即立嗣,立谁呢?

    一想到这里,慈禧心头猛地一亮:眼下近支王公里溥字辈只有载澂的两岁儿子溥倬,吴可读的意思是要立溥倬为嗣。如此说来,他是在为老六说话?老六没有为儿子争到帝位,现在借吴可读的老命来为孙子谋帝位?

    “哼,别想得太好了!”慈禧咬了咬牙关,断然作出一个决定:将吴可读的遗折公之于众,让王公大臣、六部九卿、翰詹科道都来议论议论,她要借此看一看恭王府的反应,也要借此考查一下朝廷中有没有实心替她排难解纷、有识有谋的能干人。

    但出乎慈禧意外,恭王府一点反响都没有,近支其他王府也不见明显动静。廷臣们则认为,无论是立嗣也好,还是立统也好,都是皇室的家事,外人如何能多嘴?过了好几天后,才有协办大学士徐桐、刑部尚书潘祖荫、工部尚书翁同龢等人上了几道折子,都说吴可读此举不合时宜,为穆宗立嗣一事早有明谕,不应再挑起事端。这些话自然是慈禧所愿意听的,但她总觉得没有说到点子上。直到看到张之洞的奏折后,她才满心欣慰。张之洞逐条回答了吴可读的挑衅。

    首先,张之洞明确阐发五年前两宫太后的懿旨:立嗣即立统。如此,吴可读所言穆宗大统旁落一说便不能成立。其次,今后穆宗的后嗣即今上的亲儿子,既是自己的亲儿子,那就决无加害的道理。吴可读的顾虑是多余的。第三,不能按吴可读所言,预先指定一人既继嗣又继统,因为这违背了家法。最后,张之洞归结为一点:今上日后“皇子众多,不必遽指定何人承继,将来缵承大统者即承继穆宗为嗣。此则本乎圣意合乎家法,而皇上处此亦不至于碍难”。

    慈禧读完张之洞这篇奏疏后不禁长叹:用这样简洁而明晰的语言,把吴可读遗折中提出的立嗣立统的复杂难题,剖析得如此清楚,既深知自己心中的难处,又把当初匆匆发下的懿旨的隙漏弥补得天衣无缝;自己想说而又说不透的道理,竟被此人讲得这等圆满无缺,真可谓难得。满朝臣工中,这样的人才实在太少,应该提拔!

    慈禧正寻思着找一个合适的官位提拔张之洞,却不料伊犁事件接踵而来,而张之洞在此中又一次显露出众的忠心和才干。看来,提拔一事,不能再延缓了。

    慈禧想到这里,毅然决然地掀开被子,走下床来,慌得众宫女忙给她穿衣系带。她在房间里慢慢地移动着脚步,脑子里又浮出辞世七八年的曾国藩来。她知道,当年道光爷曾破格将年仅三十七岁的曾国藩由从四品连升四级,使得曾国藩对皇家感恩不尽,才有日后耗尽心血死而后已的三朝忠臣。是的,应该像道光爷那样,破格提拔张之洞,让他感受到朝廷的特别隆遇,日后像曾国藩那样加倍回报自己。

    不过,慈禧至今未见过张之洞,没有听他说过话。他长得如何呢?他的气概好吗?他的应对敏捷吗?他是不是像曾国藩那样有着朝廷大臣的风度,具备安抚百姓震慑群僚的威仪?

    召见张之洞!慈禧在脑子里迅速作出这个决定。尽管祖制规定当国者不召见四品以下的官员,但连执政立统这样的大事,都敢于突破祖制,这个小小的规矩在慈禧的眼里又算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