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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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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年时间里,我在床上懂得的事情,无论多么令人不忍,但毕竟懂得了一些事理,正因如此,我才得以一点一点生存下来。

    我的病听说叫脊椎神经疾患,是一种十分棘手的病,当然康复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尽管只有3%……这是医生(一个极好的人)告诉我的同类病症康复的比例。按他的说法,较之新投手面对高手而击球得分,这个数字是够乐观,但较之完全根除则难度大些。

    有时想到要是长此以往,心里就怕得不行,真想大声喊叫。就这样像块石头一样终生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不看书,不能在风中行走,也得不到任何人的爱。几十年后在此衰老,并且悄悄死去——每当想到这里,我就悲哀得难以自已。半夜3点睁眼醒来,时常觉得好像听见自己的脊梁骨一点点溶化的声音,说不定实际也是如此。

    算了,不说这些不快的事了。我要按照姐姐一天几百回向我说的那样,尽可能只往好的方面想,晚上好好睡觉,因为不快的事情大半是在夜晚想到的。

    从医院的窗口可以望见港口。我不禁想象:假如每天清晨我能从床上起来步行到港口,满满地吸一口海水的清香……

    倘能如愿以偿——哪怕只有一次——我也当会理解世界何以这般模样,我觉得。而且,如果真能多少理解这点,那么纵使在床上终老此生,恐怕我也能忍耐。

    再见,祝您愉快!

    没有署名。

    收到这封信是昨天3点多钟。我走进台里的咖啡室,边喝咖啡边看信。傍晚下班,我走到港口,朝山那边望去。既然从你病房可以望见港口,那么港口也应该可以望见你的病房,是吧?山那边的灯光真够多的。当然我不晓得哪点灯光属于你的病房。有的属于贫家寒舍,有的属于深宅大院,有的属于宾馆酒搂,有的属于校舍或公司。我想,世上的的确确有多种多样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而活着。产生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想到这里,眼泪不由夺眶而出,我实在好久没曾哭过了。不过,好么,我并非为同情你而哭。我想说的只是这样一句话——只说一次,希望你听真切才好:

    我爱你们!

    10年过后,如果还能记得这个节目.记得我放的唱片和我这个人,那么也请想起我此时说的这句话。

    下面我放她点播的歌曲,普雷斯利的《好运在招唤》。曲终之后,还有1小时50分,

    再回到平时的狗相声演员上来。

    谢谢收听。

    38

    准备回东京这天傍晚,我抱着小旅行箱直接赶到爵士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杰把我让到里边,拿出啤酒。“今晚坐汽车回去。”

    杰一边给用来做炸马铃薯片的马铃薯削皮,一边连连点头。“你这一走,还真够寂寞的。猴子的搭挡也散伙了。”杰指着柜台上挂的版画说道。

    “鼠也肯定觉得孤单的。”

    “呃。”

    “东京有意思?”

    “哪儿都一个德性。”

    “怕也是。东京奥林匹克以来,我还一步都没离开过这座城市呢。”

    “喜欢这城市?”

    “你也说了,哪儿都一个德性。

    “嗯。”

    “不过过几年想同一次中国,还一次都没回过……每次去港口看见船只我就这样想。”

    “我叔叔是在中国死的。”

    “噢……很多人都死了。”

    杰招待了我几瓶啤酒,还把刚炸好的马铃薯片装进塑料袋叫我带着。

    “谢谢。”

    “不用谢,一点心意……说起来,一转眼都长大了。刚见到你时,还是个高中生哩。”

    我笑着点头,道声再见。

    “多保重!”杰说。

    咖啡馆8月26日这天的日历纸下面,写有这样一句格言:“慷慨付出的,便是经常得到的。”我买了张夜行汽车的票,坐在候车室凳子上,专心望着街上的灯火。随着夜迟更深,灯火渐次稀落,最后只剩下路灯和霓虹灯。汽笛挟带着习习的海风由远而近。汽车门口,两个乘务员站在两边检查车票和座号。我递出车票,他说道:“21号中国。”

    “中国?”

    “是的。21号c席,C是第一个字母。A是美国,B是巴西,C是中国,D是丹麦。听错了可不好办。”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正在确认座位表的同伴。我点头上车,坐在21号C席上,开始吃还热乎乎的炸马铃薯片。一切都将一去杳然,任何人都无法将其捕获。

    我们便是这样活着。

    39

    我的故事到这里结束了。自然有段尾声。我长到29岁,鼠30岁。都已是不大不小的年纪。爵士酒吧在公路扩建时改造了一番,成了面目一新的漂亮酒吧。但杰仍一如往日,每天削满一桶桶马铃薯;常客们一边嘟嘟囔囔地说还是从前好,一边不停地喝啤酒。我结了婚,在东京过活。每当有萨姆.佩金帕的电影上映,我和妻子便到电影院去,回来路上在日比谷公园喝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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