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听起来太戳气了。下边人用,下边人打个屁也是香的?”
“伯爷们,大哥们,听吾的,决不会差。昨天落了场大雨,难道老规矩还能用?我们这里也太保守了,真的。你们去千家坪视一视,既然人家都吃酱油,所以都作兴‘报告’。你们晓不晓得?松紧带子是什么东西做的?是橡筋,这是个好东西。你们想想,还能写什么禀帖么?正因为如此,我们就要赶紧决定下来,再不能犹犹豫豫了,所以你们视吧。”
众人被他“既然”、“因为”、“所以”了一番,似懂非懂,半天没答上话来。想想昨天确实落了雨,就在他“难道”般的严正感面前,勉强同意写成“报帖”。
接下去,又发生一些问题。老班子要用文言写,他主张要用白话;老班子主张用农历,他主张用什么公历;老班子主张在报告后面盖马蹄印,他说马蹄印太保守了,太土气了,免得外人笑话,应该以什么签名代替。他时而沉思,时而宽容,时而谦虚地点头附和——但附合之后又要“把话说回来”,介绍各种新章法,俨乎然一个通情达理的新党。
“仁麻拐,你耳朵里好多毛!”竹义家的大寨突然冒出一句。
仁宝自我解嘲地摆摆头,嘿嘿一笑,眼睛更眯了。他意会到不能大脱离群众,便把几皮黄烟叶掏出来,一皮皮分送给男人们,自己一点未屑也没剩。加上这点慷慨,今天的表现就十分完满了。
他摩拳擦掌,去给父亲寻草药。没留神,差点被坐在地上的丙崽绊倒。
丙崽是来看热闹的,没意思,就玩鸡粪,不时搔一搔头上的一个脓疮。整整半天,他很不高兴,没有喊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