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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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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从牢房一侧卷到另一侧。暮色掩盖了詹弗耶,而坐在弗瓦曾身旁的那个职员,仍可以借助足够的光亮继续写着。一种肃穆的平静降临,歇斯底里的发作已经终结,再没什么可说的了。怀表与闹钟步调不一地向夜晚挺进,詹弗耶不时咳嗽着。当暮色已深,詹弗耶唤道:“夏瓦尔。”仿佛他在召唤一个仆人,而夏瓦尔也顺从了。詹弗耶说:“跟我说说我的房子。”

    “出了村子大概两英里。”

    “有几间屋子?”

    “有起居室、我的书房、大客厅、五间卧室、我的公务会客室,当然,还有浴室、厨房……还有佣人的房间。”

    “给我讲讲厨房吧。”

    “我对厨房了解得不多。它很大,石板地面。我的管家倒是一直挺满意。”

    “现在她人呢?”

    “现在那儿没人了。战争一开始,我就把房子锁了起来。我算是幸运的。德国人从没发现过它。”

    “那园子呢?”

    “草坪上有一个小的露台,地上是斜坡,你能一直看到河水,还有更远处的圣·让……”

    “你种了很多蔬菜吗?”

    “对,还有果树:苹果、李子、核桃,还有一座玻璃温室,”他对詹弗耶继续说着,也仿佛在自言自语,“你进入园子时,是看不到房子的。有一扇木门,还有一条蜿蜒的石子路,道旁是大树和灌木。转眼间,小路就通到了露台前,然后分为两岔:左边那条路拐向佣人的住处,右边通往正门。我母亲从前就在那里看是否来了她不愿见的访客。没有客人能逃得过她的眼睛。我祖父年轻的时候,也曾恰如我母亲那样盯着……”

    “这房子有多少年头了?”詹弗耶打断了他。

    “有两百二十三年了。”夏瓦尔回答。

    “太老了,”詹弗耶说,“我本想要个摩登点儿的。老太太有风湿病。”

    黑暗早已裹住了他们两人,现在,最后一线光亮也从牢房的天花板上划过去了。人们自动入眠了。枕头像小孩子似的被抖落、被拍打、被拥抱。哲人们说,过去、现在和将来是同时共存的。在如此沉重的黑暗中,许多过往必然会活跃起来:一辆卡车驶入了蒙帕尔纳斯大道;一个姑娘噘起嘴来接受亲吻;市政会选举出一位市长;对于那三个前途如诞生一般无可改变的人而言,他们心里想的是那条五十码长的煤渣小路,还有一面碎裂坑洼的砖墙。

    在夏瓦尔看来,自己的歇斯底里现在已经过去,而那条区区小路,却终究比自己双脚已踏上的这条昏暗的漫漫长路更令人无限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