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已经抽了签,漫不经心且不露喜色地示意他没中签。实际上,抓阄甫一开始,任何喜形于色都是禁忌:你不能流露出丝毫松快的迹象来嘲弄被宣判死刑的人。
一种隐约的不安——尚不能称其为恐惧——再次笼罩在夏瓦尔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收紧似的。他发现自己在第六个人抽出空白纸签时打了个哈欠,当第十个人——那个号称“詹弗耶”的家伙——抽完之后,一种悲痛而愤懑的感觉啃噬着他的心,概率又跟刚开始抓阄时一样了。有的人会抽手指最先碰到的纸签;另一些人似乎怀疑命运正企图将某个特定的纸签强加于己,于是当他们从鞋里稍稍捏起一个纸签,随即又将它放回去,另选一个。时间过得出奇的慢,那个名叫弗瓦曾的人倚墙坐着,嘴里叼着未点火的烟,对其他人漠不关心。
当年长的职员——他的名字叫勒诺特——抽到第二个死签时,几率已降到八分之一了。他清了清喉咙,戴上夹鼻眼镜,仿佛他必须确认自己没弄错似的。“啊,弗瓦曾先生,”他带着一丝游移不定的浅笑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吗?”这一次,夏瓦尔没觉得欢喜,尽管那难以捉摸的概率变为十五比一,再次对他极为有利了。他被寻常人的勇气吓住了。他希望这整件事尽快了结,它就像一场持续过久的纸牌游戏,他只寄望于有人走开,解散牌桌。勒诺特挨着弗瓦曾,靠墙坐下来,他翻到纸签背面,那上面有一小片字迹。
“你妻子?”弗瓦曾问。
“我女儿,”勒诺特说,“失陪了。”他走向自己的铺盖卷儿,抽出一个便签簿。接着,他坐到弗瓦曾身旁,开始从容不迫地认真写起来,字迹纤细可辨。概率恢复到十比一。
从那一刻起,中签的概率似乎以一种在劫难逃的可怕气势向夏瓦尔逼近:九比一、八比一……它们犹如指向他的手指。剩下的人们越抓越快,也愈加不用心了。在夏瓦尔看来,他们之间有心灵感应——知道他就是那个人。轮到他时只剩下三个签了,对夏瓦尔而言,只留给自己这么一丁点儿选择,简直是不公平之极。他从鞋里抽出一个,接着便确凿地感到他的狱友们就想让他拿这一签,这必是用铅笔打上了叉的,于是他将它扔回去,飞快地抓起另一个。
“你偷看了,律师。”余下两人中的一个大叫着,但另一个人的话使他闭上了嘴。
“他没看。现在他拿的才是带记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