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美国饭吃当然好,但是受不受制于人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古时候还有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许庶嘛。你如果不想受制于人,自然有办法对付,哪能就被别人牵了鼻子走?比如这次在缅甸,罗卓英一败涂地,就该好好追究他的责任才对。”
罗卓英明摆着是陈诚的人,而杜聿明却是何应钦的干将。陈诚好像被马蜂螫了,脸红筋胀,要与何应钦论个明白,却被蒋介石制止了。
“我说过,嗯,要精诚团结嘛!国难当头,你们还这样吵来吵去,传出去成何体统,岂不叫国人失望吗?!”蒋介石再次声色俱历地训斥道。其实他对手下的派系活动了如指掌,但是他并不打算消除派系。中国是个派系林立的国家,无宗派即不中国。越是高明的政治家,就越要制造各种派系,并且控制和利用这些派系矛盾为自己服务。
“我还要讲,你们都要牢牢记住。第一,中国有句古话,叫‘以夷制夷’,这是我们老祖宗总结的御悔之道。以美国人之夷治日本人之夷,日夷岂有不治之理?第二,我早就说过,‘攘外必先安内’这才是最最要紧的东西。你们不要忘了,将来同我们争夺天下的不是美国人,也不是日本人,是共产党!”
蒋介石端起茶杯很响地漱了一口,转向商震说:“你再讲讲史迪威的个人情况。这个美国人,以后我们要集中精力对付他。”
“据我所知,史迪威是个很难对付的人物。”外事局长从公文包里取出材料,边翻阅边说:“你们都知道,他有过三次来华任职的经历,对中国比较熟悉。他同美国总参谋长马歇尔将军私交甚密,并且很受美国总统的信任。但是在史迪威的军事生活中,他最多只有带领一团人打仗的经历,那还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事。我指出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位美国中将非常渴望有机会率领大兵团作战,做个麦克·阿瑟将军或者蒙哥马利元帅那样的统帅。
“还有情报表明,史迪威与陈纳德有较大的矛盾,.并且有激化的趋势。陈纳德是个自命不凡的退役军人,作战勇敢,独断专行,喜欢受人崇拜。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务,尤其干涉他亲手创建的航空志愿队。但是史迪威将军是总统任命的中缅印战区美军总司令,他毫无疑问要指挥陈纳德,并且把陈纳德的独立王国接管过来。我还要补充一点,史迪威此次来华手握物资分配大权,他将会提出对将来反攻缅甸的军队拥有绝对指挥权,这一点几乎是明摆着的。”
蒋介石沉吟不语。高参林蔚建议同美国人摊牌,明确协议用多少师换取多少装备。何应钦狡黠一笑,说:“依辞修之见,让美国人自以为是总司令不是更好些吗?比如这次缅甸作战,杜聿明的第五军就让史迪威知道,别人的军队到底是养不家的嘛。”
蒋介石眉梢一动,若有所悟,他抬起头问:“杜聿明到印度了吗?”
何应钦摇头。
蒋介石突然大发感慨,赞叹不已:
“杜光亭誓死效忠党国,精神可嘉。身为长官,与士兵生死与共,这样的优秀军人,在我们党国已经不多见了。”
白崇禧插言:
“请委座明示,罗卓英已经到了印度。委座要他回国还是留在那里?”
蒋介石略一思忖,断然说:
“叫他去听史迪威指挥,反正装备也丢光了,回来两手空空。还有那个孙立人,我不放心。”
一架古色古香的镶花木座闹钟清脆地敲了十一下。侍从室主任钱大均报告美国客人已经到了山脚下。蒋介石让大家都到门外去等候,只把商震留下来。
“启予,今后主要由你同这些美国人打交道。”蒋介石低声嘱咐道:“你要记住,我们中国人是最讲究谋略的。中国有句名言:‘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打败敌人固然可贵,但是兵不血刃就取胜更加不易,这才是军事家的最高境界。但是这不是军事,是政治。我们的中央军既不能送给美国人,更不能送给日本人,它们是我将来解决中国问题的本钱,你明白吗?”
外事局长频频点头,他完全为领袖的智慧和胸怀所折服。
商震出去后,“老草房”经过片刻宁静,山道上有了汽车开进的沙沙声。蒋介石从窗户里看到,两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一前一后驶进,在石阶下面停住。车门打开,美国大使高斯和史迪威钻出车来。
几乎与此同时,走廊里响起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叩击声。宋美龄仿佛踩着钟点节拍一样分秒不差地出现在客厅门口。这对代表中国最高权力的伟人夫妻相视一笑,男的伸出胳膊,女的亲热地挽住他,然后一同款款地迎出门去。
这一天,黄山别墅的宴会一谈判几乎破裂。